“在喝酒,不知道在哪兒。”
“那你快問啊,快找到他,那是你爸。”許是意識到自己太著急了,語氣重了些,楊桂淑放緩語速,“柚柚,緊要關頭,你好好陪你爸說說話,問出他在哪兒,立馬告訴我,我去找他啊。”
“知道了。”
車窗外已經是她熟悉的街景,再有幾分鍾就能到小區門口了。
一邊是在家等她吃飯的晏檸西,一邊是鬧著要她陪喝酒的明泰,明柚舉棋不定糾結難選。她怕晏檸西沒等到她而失落,也怕晏檸西在知道她對失意中的親生父親都能冷血到置之不理後,對她更深的失望。
百善孝為先。為了不被說教,不被詬病,不授人以柄,她翻出剛剛那個座機號撥了回去:“你好,請把你們店的地址給我。”
記下地址後,明柚在地圖上搜索:“師傅,麻煩前方紅綠燈掉頭,我重新給你導個航。”
做完決定,若釋重負。
不論離婚前還是離婚後,明泰作為父親都沒有虧待過她。只是,作為他們的孩子,她來的時機不對。
她也,不該是個女兒。
公寓裡,晏檸西正在廚房忙碌。最難做也最耗時的一道菜已經下鍋了。
她握著手機在廚房門口計算時間,時不時地看看鍋裡,又看看房門,就等著下一秒明柚的敲門聲了。
明柚沒有闖入她的生活前,她對自己的一日三餐不是特別講究,多數時候在食堂吃飯,偶爾在家也是隨便炒一兩個菜或者煮速凍食品就應付過去了。
很多菜她不是不會做,是沒有心情做。
生活裡有了明柚後,有她在的一日三餐都變成了一種儀式,也變得更有滋有味了。
語音通話提示:My
“喂?”
“晏姐姐,對不起。我到懷安了,但要晚一點才能去你那兒。你先吃,別餓肚子。我回去後再跟你解釋。”
“好。”晏檸西什麽也沒問。
掛斷電話,明柚想了想,還是又發了信息:【我爸那邊有點事,情緒不穩,我去看看。】她相信這個理由是可以讓晏檸西理解並認同的。
沒有哪個老師不表揚恪守孝道的學生吧?就如同沒有哪個老師不喜歡成績好的學生。
這道二選一的選擇題,是難度系數為0的送分題。
晏檸西看完信息,又看向櫃子上那個空無一物的花瓶,心一下子從視野開闊的山坡滾到了幽暗狹窄的谷底。
夜空中的漫天星辰也離她越來越遠,星光暗淡。
女孩做得沒錯,換位思考,她也會選擇先去探望父親。回復道:【好好陪他。】
【明柚:我會回來。】
車子駛入另一個繁華街區。明柚放下車窗,冷風灌了進來。
她望向窗外,熙熙攘攘,車水馬龍。有多少霓虹燈通宵達旦,又有多少迷失的人在這亂人心智的夜色裡自甘墮落。
川流不息的街頭,沒有秋日的蕭條,四季如春。
明先生搬離三口之家的具體日期,她忘了。但她記得,那時也是秋天,金色的銀杏葉鋪滿了樓下的石板路。
那天她在家,父親敲了她的臥室門,跟她說:“柚柚,以後照顧好自己,聽你媽的話。我的手機號不會換,你隨時都可以給我打電話,直接來公司或爺爺家找我也行。”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沒吭聲。
門外沒了聲響,她趴在窗台往下看。明知不會看到那個去了車庫的人,但她還是望了足足半個多小時。
來年春,楊女士帶著她換了新房子,新的小區裡沒有銀杏,但開滿了大片的櫻花和杜鵑花。
……
紅底黑字招牌淹沒在各色明亮燈牌中,明柚仰頭在二樓找到了那家不怎麽起眼的小酒館,按著箭頭指引,走樓梯上了二樓。
走進店裡,在前台說了句:“找人,喝悶酒的中年大叔。”
女服務員引她到了最角落的昏暗餐桌,明泰正一人喝著啤酒擼著烤串。
“還喝的下嗎?”
明泰眨了兩下眼睛,確認自己沒眼花:“明柚?今天周幾了?你不是…不是應該在學校嗎?你怎麽找來了?”
“不是你讓我來陪你喝酒的嗎?”明柚招來服務員,“給我拿個杯子。”
服務員以為她是來接人的,都準備打帳單了,誰料是來陪著喝酒的。顧客的需求都要滿足,給明柚拿來了杯子和一副碗筷。
明泰的酒量比明柚好,酒品也不差,他在這店裡喝了幾瓶啤酒,頂多五六分醉。何況醉人的往往不是酒,是事。
他往空酒杯裡倒了滿杯酒,端給明柚:“坐啊,來都來了,喝點兒。”
在他們家,喝酒是家常便飯,明柚從小就跟著他們嘗酒。他跟楊桂淑一直認為,女孩就是要有好酒量,出了社會才不會在酒上面吃虧。
明柚坐下,手剛碰到酒杯,問他:“你開車了嗎?”
“開了。我不開,找代駕。”說完舉杯,“來,咱們父女乾一個。”
玻璃杯相碰的聲音,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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