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沒想到的是,幾天后,陳雪梅跟李欽拉著行李直接找來了縣城。
縣城很小,人與人的關聯靠一張張添油加醋的嘴就能串連起來,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過不了幾日就能鬧的家喻戶曉,駭人聽聞之事,只需一夜就是“滿城風雨”。
窮途末路者能做出什麽樣不計後果的事來,晏檸西賭不起。為了父親的安寧,她隻得去車站接他們。
【明柚:晏姐姐,今天天氣這麽好,出門曬太陽啦~[太陽] 】
【明柚:照片.jpg 】
【明柚:春天花會開~這是桃花還是梅花呀?】
唯有女孩時不時發來的消息能讓晏檸西的心情短暫迎來暖陽:【桃花。】
【晏檸西:山上比較冷,桃花這麽早就開了?】
【晏檸西:你昨天不是才去了滑雪場。雪和桃花並存?】
出門前就收到的消息,上了車才回復。晏檸西搖下車窗,看著馬路邊綠化帶中打了花苞的景觀桃樹,若有所思。
手機很安靜,女孩沒有及時回她。翻出那個女孩專屬的相冊,不知不覺裡面有接近兩百張照片了。
點開一張一張往下滑看,照片上的女孩幾乎都是在笑。女孩笑得越開心,她卻越難過。
要有多幸運才能在生命中遇到一個和她相互喜歡的女孩?要有多幸運,她才遇到了一個心裡眼裡全是她的明柚。
這份幸運,為什麽要被惡意驅逐?
陳雪梅母子就是她生命裡最大的惡意。不僅讓她在精神上和經濟上對生活絕望、對未來絕望,更是剝奪了她順心而活、順心而愛的權利。
出租車停在了站前廣場。
陳雪梅和李欽守著三大箱行李就坐在路邊,明媚的陽光打在他們身上,可晏檸西看到的,只有黑暗。
她怔怔地立在原地站了許久。陽光很暖,卻怎麽也暖不熱她的身心。
初一那天,明柚哭著在電話裡說的那些話又一遍遍在她耳邊飄過。她何嘗不想……也把這些話喊出來。
明柚有楊桂淑給她兜底。但她,什麽都沒有。
李欽東張西望,率先發現了晏檸西,拍了拍陳雪梅的胳膊:“媽,姐……晏老師來了。”
陳雪梅見到救兵,起身就往晏檸西這邊走:“西西啊,你總算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們娘倆的。”
“別碰我。”這三個字,晏檸西對陳雪梅說過好幾次了。念在生育之恩,她才容忍至今。
若非父親母親給了她一個家,若非父親母親都待她好,若非……得以遇見明柚給了她希望,她又何曾想過長命百歲?
明柚總是對她說謝謝,該說謝謝的,是自己。
然,如何啟齒?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陳雪梅訕訕地收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哀戚道:“西……晏老師,我們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你放心,我不會不講理到要求你給我養老,我就只希望,不不不,我就只求你一件事,你幫李欽把手術做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來找你。”
“很早就跟你說過了,我沒錢。這幾年每個月的工資,我都轉了生活費給你們,你覺得我還拿的出多少?”
“是,你是每個月給了我幾千塊。”陳雪梅低頭在挎包裡翻找,她拿出一個存.折打開給晏檸西看,“你給的那些錢,我沒有亂花,一筆一筆我都偷偷存起來了。你看,八萬多,全都在這兒。”
晏檸西不可置信地看著存折上面8開頭的五位數存款,心裡的滋味可謂翻江倒海。
“但這點錢還遠遠不夠啊,他爸那邊是一毛錢沒給我們留,人沒了,他們也不認他這個天生帶病的種,他姥姥姥爺這邊的親戚都是窮鄉僻野種地的鄉下人,哪裡有什麽積蓄?西西,你是你弟弟唯一的希望啊。媽求你了……求你了……”
陳雪梅的“演講”聲淚俱下,跟當年來學校“認親”時的嘴臉一模一樣。讓晏檸西忍無可忍的是,她居然敢聲稱“媽”!
晏檸西被陳雪梅的無恥氣到發抖,氣到聲音都在發顫,她忍不下去了:“陳雪梅,我能給你錢就是仁至義盡了,你兒子跟我沒有任何關系,你兒子的病……”
“咚”一聲,李欽膝蓋被陳雪梅從後面狠踢一腳,雙腿一彎直直跪在了地上。
陳雪梅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在李欽頭上肩上,一邊打一邊哭罵:“都是你這個禍害,你爸是個沒出息的窩囊廢,你也是個沒出息的拖油瓶。你爸那個混蛋,要死怎麽不拉上我們娘倆一起去死。他倒好,跳河死了一了百了解脫了,留我們兩個老弱病殘在世上孤苦無依、受罪受難。你也別治什麽病了,要死趁早,省得拖累我,又拖累你姐……”
陸陸續續有過路人停下來圍觀,竊竊私語,還有拿手機拍照錄影的。陳雪梅像個十足的瘋子,越打越起勁,打得李欽臉和耳朵都紅了。
李欽閉著眼,不躲不閃地挨打,晏檸西到底是動容了,伸手擋開陳雪梅:“你瘋了!他有什麽錯?”
“就是他的錯!”陳雪梅一把鼻涕一把淚,抬手抹著眼淚,“要不是他得了這個病,我至於過得這麽淒慘嗎?老天爺不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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