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檸西在街道的一個路口等明柚,稍微提高音量說道:“發什麽愣?從這兒左轉走下去有一條河,河邊有一座廢棄的寺廟。”
明柚快步跟上:“寺廟?是你的秘密基地嗎?”
“什麽秘密基地?”
“很多小孩都有秘密基地,你沒有嗎?”
晏檸西略一思索,搖頭。
明柚卡擦咬了一小塊糖人進嘴裡:“河清海晏,亦需及時行樂。晏姐姐,很甜的,你也來一口?”
“你自己吃吧。”她不是嫌棄糖人被明柚咬過沾了口水,也不是不吃糖,隻是,吃自己的名字多少有點別扭,她是真的一口也下不去嘴。
水泥路一直延伸到河裡,兩邊是二十多步台階。
河水,些微混濁。
偶有小魚戲水,蕩出一圈圈波紋。
晏檸西指著水邊:“小學六年級,我跟兩個同學來這兒對卷子的答案,那時的水位沒這麽高。我們三個就趴在台階上相互對題,結果她們倆意見不和,對著對著就打鬧了起來,最不幸的是我,被誤推,滾到了水裡。”
被她當做兒時難能可貴的有趣回憶,聽在明柚耳朵裡,卻是嘴裡的糖都不甜了。
她拉了晏檸西的手:“當時什麽季節啊,摔得疼不疼?冷不冷?”
晏檸西衝她一笑:“肯定疼啊,膝蓋和手心都擦破了。我不會游泳,還好是夏天,還好水淺,但也嗆了幾口河水,把那兩個同學嚇得大哭。我爬起來後驚魂未定,卻一滴眼淚沒掉。”
舉起握著的手,明柚在晏檸西手心親了一下:“你好堅強啊,晏小朋友。你那兩個同學都該被打屁股。”
大白天在外面,明柚的舉止已“過”了頭。
晏檸西抽出手,平靜道:“堅強和勇敢都是極為珍貴的品質,堅強不等同於勇敢,這兩者也不可一概而論。”
“去年十月初見,到今天,三個月裡你看到過我的脆弱,也看到過我情緒崩潰。我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穩重從容,我自認堅強,卻沒底氣說自己勇敢。你也看到了,我爸是個保守的人,不顯山露水。他對我的教育,是告誡我個人情緒不要外露。尤其職場交際,情緒掛在臉上是大忌,容易暴露底牌底線,也容易成為他山之石,被人利用乃至踐踏。”
“……”明柚隻覺得自己急需一個“翻譯”。
晏檸西看明柚傻愣著,嘴裡有一下沒一下地咬著糖人,問她:“怎麽不說話?”
被“抽問”的人突然哭笑不得,為什麽她偏就喜歡上的是語文老師??每次“聽訓”不是變丈二和尚,就是被說的無言以對。
“噢。”明柚靈光一閃,拿開糖人正正經經地回答問題,“叔叔家教嚴厲,家風嚴謹。所以才把你教得這麽恬淡寡欲,這麽…優秀!”悶騷!外冷內熱!
晏檸西被氣笑:“你們專業是不是有兩門課叫:油腔滑調,打諢插科?”
氣氛一緩和,明柚就又上手了,挽住晏檸西的胳膊搖晃道:“晏姐姐,答題也要給點思考時間嘛。”
“我知道你在說什麽。世上沒有一模一樣的兩片葉子,也沒有一模一樣的兩個家庭或兩個人,但世間萬物存在即合理。我不會因為自己是放養長大的邊牧,就嘲笑挖苦羊圈裡失去自由的小羊,就對為了保護小羊不被狼群攻擊而圈養它們的農場主呲牙咧嘴。”
聽完明柚的一長串話,晏檸西自己都疑惑了,她是這個意思嗎?
明柚是邊牧?
她是羊?
她父親的農場主?
“我都告訴你我的'知道'了,那你是不是也該告訴我你的'知道'了?”明柚追問道。
知道不知道的,晏檸西快被她繞暈了。
想糊弄一句“不知道”,又怕她說出更肉麻更令人害臊的情話來。
於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笑道:“機靈小不懂都沒你機靈。好了別在河邊吹風了,還有一家美食,你應該會喜歡,我帶你去。”
……
於是又穿過兩條街巷,明柚跟著晏檸西走進一家藏在居民樓裡的老字號餛飩店。
一樓陽台開了一道門,裡面原本的客廳和臥室都擺了長條桌。晏檸西沒有進去,在陽台上唯一的那張桌子入座:“老板,來一碗小份的招牌餛飩。”
“喲,小晏老師回來啦。”一個頭髮半白的老大爺出來打招呼。
“嗯,李伯伯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這是你朋友吧?隻要一碗嗎?”
“一碗就夠了,主要是帶她來嘗嘗我們縣最好吃的手工餛飩,等會兒回去還要吃晚飯的,肚子得留點空間。”
“行,晚上是得陪你們家老晏多吃點,他都快瘦成皮包骨了。那你們稍坐會兒啊,馬上就好。”
等李大爺拴好圍裙進屋了,明柚才坐下,抽了紙巾擦拭桌面。
“第一次是誰帶你來這家店的?叔叔阿姨?”這麽不好找,晏檸西又是個宅女,肯定不會是她自己找來的。
“我媽。這家的孫女當時就是我媽媽帶的那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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