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起手,去握她的手,牽唇答應她,道:“好。”
這一頭白發,最叫人心疼的是阿漓。
她遠比自己心痛。
師泱現在不愛照鏡子了,梳頭也不愛繁複的發髻和滿頭的釵環珠寶,隻用根簪子隨手挽一個簡單的發髻,她也常常會忘記自己滿頭白發的事情,只是每一次撞見阿漓恍惚看著她的時候,她才會慢半拍的想起來,自己是滿頭白發。
她也清楚地知道,阿漓不是嫌棄,只是在心疼她。
她心疼過去自己所受的那些痛與折磨,盡管她早已全都放下。
可她卻不願意阿漓為她擔心,所以才會答應她把白發染成青絲。
白發青絲,早已變得不再重要了。
阿漓為的,是她的心。
而她為的,是阿漓的那顆心。
這一份互為彼此的珍惜,比這世上任何一樣東西都無比珍貴。
裴嫣新研製出一種墨色染料劑,最長能夠維持一個月之久,再配合一種湯藥,吃上一年半年,新長出的頭髮就會變成黑色,久而久之,師泱的滿頭白發,就能重回到以前。
和蘖墨那種一時性染劑不同,這種新型配合內服的藥,對身體沒有危害。
也是衛若漓督促裴嫣,自兩個月前便就吩咐研製的。
裴嫣也不負期望,近日來終於有了成效,今晨才對衛若漓提起。
因此今天一整天,衛若漓都在為師泱染發,一直染到了傍晚太陽下山,才漂洗完。
天氣寒凍,寢殿裡都烘了暖爐,衛若漓怕她著涼,讓她躺在床上,頭枕在她的膝上,然後她坐在床邊,對著烘爐烘了將近有一個多時辰,那一頭白發才終於恢復了如初,手指輕輕一撥,像漆黑的綢緞一樣絲滑,混著淡淡的香氣,叫人愛不釋手。
師泱打著呵欠,眼眶裡汪出一點濕潤。
衛若漓瞥見,問她:“困了麽?”
染了一整天的頭髮,雖然沒做什麽事情,都是衛若漓在忙,但昨夜幾乎沒怎麽睡,所以這會天才黑,就有點支撐不住了。
師泱抬手捂著嘴,含糊問她:“你不困麽?昨夜沒有睡,天沒亮就上朝去了,今天又陪了我一整天,午覺都沒有睡。”
衛若漓伸手去撥弄她額角細碎的柔軟發絲,笑著說:“不困。倒還很有精神。”
師泱揚起眉來看她,倒著看她,伸手去捏她的臉,故作驚訝去問她:“怎麽會?難道你不是皮肉做的麽,讓我來捏捏看。”
衛若漓笑著去抓她的手,解釋道:“大約是乍熬了一回的緣故,所以現在也不覺得困,或許明天就困了罷。”
師泱順著說:“明天可不能困,阿漓忘了,明天是你的生辰。”
衛若漓默了一下,她不怎麽在乎生辰是哪一日。往常要過生辰,也無非是因為有師泱在身旁,只要她陪在她身邊,哪一日都可以是生辰。
師泱見她沉默,以為是想起去年的這時候,沒由來的,心口像是被戳了一下。
她伸手去拉她的脖頸,然後仰頭去吻她,還沒等她開口,衛若漓先一步說:“阿泱,我不在意生辰,我在意的,只有你。”
師泱直直地看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她終究欠了阿漓太多,怎麽還都還不上,她能夠做的,只有用余生、用生命去愛她,多一點,再多一點。
師泱貼唇吻她,輕輕說:“阿漓,你抱著我。”
衛若漓笑著依她,雙手掬過來抱她,反身與她一起上了榻,她伸手去解她腰間的系帶,手指剛推入到孚乚側,門外忽然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兩人都一愣。
這個時辰,誰這麽沒眼力見。
大約是由春那個殺千刀的,又或者,方芊也不是沒可能。
衛若漓掐著師泱的腰,趴在她身上,隔著寢衣去踹捏她,高聲對外喊了一聲:“有事明天再說!”
說完,重新俯下身去吻她。
可倒霉勁的,那敲門聲依舊不止。
師泱忍著笑,對她說:“可能是真的有事。”
話音剛落,殿門外傳來一道微沉的冷聲,喊道:“主上……”
衛若漓聽出來,是鍾懷則的聲音。
這才停下來,師泱也聽了出來,連忙推開身上的人,起身穿衣,一邊喚她:“你去開門。”
鍾懷則來找她,那就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懷則和方芊紅珂不同,如果不是重要無比的事情,不會在這個時間點來找衛若漓,她也明明知道,這會的璿璣殿裡,只有她與師泱在。
穿好衣服,衛若漓出捎間去開殿門。
外面已然天黑了,一天的太陽,到處都是化開的積雪,一開門,冷氣吹進來,她借著廊下的燈籠,看清懷則的臉,灰沉沉的,像是在風裡吹了一天的風塵仆仆。
衛若漓察覺出來她的神色與情緒,忙問她:“懷則,出什麽事了?”
鍾懷則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喉嚨灌了冷風,有些沙啞,她望著衛若漓的臉龐,躊躇地喊了她一聲主上,半晌才開口道:“我想見一見師泱。”
師泱站在內殿,聽見門外的話,狐疑了片刻,然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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