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一口水差點噴出來,她火速撿起掉在地上的保溫杯蓋子,沒來得及心疼上面磕出來的凹痕,差點沒吼出聲:“被騙了多少?不夠了嗎?不是網貸吧?”
舒池還被舒清推了一下,一腳踩在人行道兩邊梧桐的坑裡,趔趄過後她拍了拍身上的樹葉,“不是。”
舒池從小到大都慢慢吞吞的。
舒清尋思著這輩子都見不到舒池風風火火的樣子了,畢竟三歲看老,舒池三歲就知道放鵝了。
在一群小子還在跟鵝搏鬥的時候,舒池就能慢吞吞地攆著鵝經過,順便抓走咬著人屁股的鵝脖子。
一張肥臉眼神波瀾不驚,讓站在一邊的舒清覺得她有點像村口代銷店放都的動畫片裡的卡通動物。
“哎呀你這人性子真慢急死我了,能不能一口氣說完啊?”
舒清反反覆複地擰著保溫杯蓋,一邊催舒池。
舒池卻好像還要組織一下語言。
她的靴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踢著馬路牙子,不知道為什麽,舒清竟然看出點了不好意思。
不應該吧。
舒清跟舒池差了四歲,舒池上小學的時候舒清在小學,但等舒池上初中的時候,舒清就去打工了。
妹妹的青春期舒清完全不清楚。
但怎麽看舒池都不像是會早早談戀愛的類型,去打工都是捧著碗等吃飯的。
小時候一起看武俠片,她滿腦子也是排名,完全沒有風花雪月,隻想著多看點決戰之夜。
“我喜歡的人騙我。”
舒池憋出一句,正好這個時候一輛灑水車經過,播的歌還特別囂張。
旋律分明是之前井羽綺打工把舒池洗腦了的彩鈴——
分手快樂,祝你快樂。
舒池差點沒咬到舌頭。
舒清問:“你喜歡的人還騙你錢了?”
她滿腦子就是我這妹妹實在是太好騙了。
舒池搖頭。
二姐很是篤定,繼續問:“那是怎麽騙你的?”
舒池一張嘴實在說不出那種很唯美的故事,平鋪直敘地說了她和丁芽的往事。
舒清居然一點也沒覺得奇怪。
她喝了口開水,看了眼對面下象棋的老大爺,歎了口氣:“你不也騙她了麽,網戀那時候可時髦了,和我一起打工的網上都有好幾個男朋友。”
舒家三姐妹乍看都不怎麽像。
大姐和二姐的眼睛都像父親,舒池的眼睛像媽。
奶奶並不喜歡這個外地媳婦,連帶著像外地媳婦的孫女也不喜歡。
舒池垂了垂眼,她跟她媽也就是這雙眼睛像,但她的眼睛有神得多,“她認出我了還不告訴我。”
姐妹倆站在路邊,舒池也捧著一個保溫杯,那天丁芽暴露後舒池也沒留下,上了半星期的班就溜了。
誰都看得出她心情不好。
荊市到榕市不算遠,舒池喝了口茶,“我有種……”
舒清很自然地接下後半句話:“被耍的感覺是不是?”
她哈哈笑出了聲,抬眼看著這個親妹妹,“談戀愛就是你來我往,我當年跟……”
她頓了頓,“不是小橘爸爸,之前有一個談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他還騙我家裡是開廠的,結果比咱家還窮。”
舒清的感情經驗比較豐富,雖然跟前夫是閃婚,不代表她沒有前任。
舒池問:“所以分手了?”
二姐搖頭,笑著說:“我騙他我家是開超市的。”
舒池笑了一聲,今天全妝出門簽約門店的女人說:“當時年輕,就是愛玩,喜歡也挺喜歡的。”
她說完看了看這個陌生的城市,口吻又有點遺憾:“但是他家太遠了,東北的,太冷了。”
舒池看了看天,說:“指不定跟他比較好呢。”
二姐搖頭:“沒聯系了,但想起來還是有點火熱。”
她也沒什麽文化,比起大姐愛鬧很多,這個時候踩了舒池一腳:“你跟我不一樣,現在條件好了,也出國過,有什麽好怕的。”
舒池覺得舒清沒聽出來,“我喜歡的是女的。”
舒清沒什麽反應,反而繼續去踢舒池的腿:“女的就女的,男的也沒幾個好東西。”
她的口吻帶著點得意,“你姐我當年也是見過世面的,也沒那麽想不開。”
她的臉比結婚照上老了一些,笑起來的時候眼尾的皺紋飛起,但疲態掃去,離個婚好像讓她活過來了。
舒清說:“咱們家從爸媽開始就沒感覺日子好過,你再看大姐,也是這麽多年雞飛狗跳的。”
她說完伸出手,看了看手指,她連結婚的戒指都沒怎麽戴過。
要乾活的人,怕髒了,結果還是沒什麽資格戴。
“沒結婚的時候大家都會問怎麽還不結婚啊,沒人告訴我結婚以後日子沒有想得那麽好的。”
保溫杯裡的水還很燙,冒出嫋嫋的熱氣。
榕市的天氣還好,沒有很冷,二姐跺了跺腳,“你喜歡就好了。”
“不過賭氣也很正常,那小姑娘就吃定你了。”
舒清笑了一聲,問了句:“她多大啊?”
舒池噢了一聲:“比我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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