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指著宋嵐的臉罵，聽著是教育實則是一把把利刃扎在宋嵐的心裡。

　　胡同裡的人很少見宋嵐母親大聲說話或是嘴出穢語。老太太叫陸茵也是書香門第之家教養出來的大家閨秀言行舉止頗有規矩，是個禮儀周全的人家。

　　宋嵐少時也算的上是才女會些詩詞說話也是招人喜愛的看的出來陸茵是悉心教導了的。

　　用早年宋嵐在學校代課時的話便是“你我爾爾，是那彈鶴軫的女子，還是那逗促織的少年”那時的宋嵐可真是溫文爾雅，活潑秀麗。

　　跪著的宋嵐在聽見陸茵說沒她這個女兒時變的很激動可也只是一刹，她看向陸茵可語氣很平靜像是習慣。

　　“母親，我記得我小的時候你在學校教書我總是偷偷看你，我想知道為什麽我眼裡的母親和她們眼裡的母親不一樣”

　　宋嵐看著陸茵的臉眼神像看自己永遠得不到的東西。

　　“她們說宋嵐你媽媽好溫柔長的真漂亮呀，有一種讓人不自覺靠近的感覺”可我聽著她們說的話我怎麽都開心不起來，她們明明在誇讚我的母親但是我就是開心不起來。

　　“您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她們說的我從來都沒有感受到，作為您的女兒您從來沒有因為我的優點而誇獎過我，您也從來沒有像別人的媽媽一樣關心過我，您也從來沒有像抱其他小孩一樣抱過我。母親小時候的我真的很愛您，我想得到您作為一位母親給予她的孩子最平常的愛。您很漂亮我從來都知道，可您的慈愛我也從未從你那得到過一點，哪怕是施舍。”

　　句句如刀，刀刀鋒利。

　　“我常常在想難道想讓自己的母親能夠關心自己一點很過分嗎，這難道不是平常人家都能輕易表達的嗎，她們在我面前對您脫口而出的誇讚。在我眼裡就像是在炫耀，她們作為陌生人能輕易得到的，是我近在眼前從未得到的。”

　　沒有一句是輕松的，有太多希冀和無可奈何。

　　“更讓我崩潰的就是您明明知道我喜歡趙剛可你偏偏要從中作梗，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麽我在你這就什麽都不配得到。我以為就算你在怎麽不喜歡我也不會阻攔我追求幸福，我以為你會祝福我。可你卻把我最愛的人推給我最好的朋友，你明明知道我們三個從小一塊張大。

　　“您做的每一個決定都像一把明晃晃的刀刺向我，我真的很恨你。”

　　“可是我好像沒有資格”

　　宋嵐那雙浸在淚水裡的眸子，都是憤懣不平和無可奈何的控訴。

　　“最後我從未奢望從您得到什麽，可是你卻總是讓我更恨你，你以為我不明白你不喜歡我的原因嗎。如此丟人的事情母親你耿耿於懷幾十年的事情，要從自己的孩子嘴巴裡說出來嗎” 宋嵐不斷哽咽。

　　“你給我閉嘴，太放肆了你要是想發瘋就給我滾出去”好似戳到痛處陸茵給了宋嵐一巴掌。

　　“是，你的母親攏不住自己丈夫的心，所以你就不能和那個賤人生的孩子在一起，讓我惡心”陸茵指著宋嵐說出自己忍了幾十年卻不得不承認的話。

　　可能是自己最討厭的話卻從自己的口中說出，可能是陸茵的話太過刺耳這讓宋嵐的心情變的急躁。

　　她站起身拉著陸茵的胳膊質問。

　　“我應該叫你什麽，是母親還是陸老師還是陸夫人，難道說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沒有您的責任嗎，你不喜歡就要來剝奪我的嗎。恩恩怨怨是你們的不是我們的，為什麽後果卻要我們來替你們承擔”

　　她的臉上都是委屈。

　　九月南方還是有些悶熱的，屋內的爭執卻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陸茵神情恍惚，臉上已經被歲月摧殘的沒有了當年的容貌現在布滿淚水，滿頭青絲也耐不住歲月不饒人，她抬手想要撫摸自己唯一的女兒。

　　可宋嵐沒有給陸茵亡羊補牢的機會，陸茵的手也只是留在半空中。從前最想得到的現在多的只有反感，少時的期盼早已在落空中銷聲匿跡。

　　兩個女人一個身為母親一個作為女兒，言語間卻全是勸告與往事的埋怨，你一言我一語絲毫不讓，這讓陸茵原本握著的手松了她自覺她的一生有些不值得前半生活在丈夫的休棄裡後半生也終不得兒女相伴。

　　一次對話並沒有讓兩個人關系緩和，越深剝對錯關系就越冷硬。

　　可怎麽辦呢。

　　三十裡巷的夏天很熱冬天很冷，就像這兩輩人的關系因為斬不斷而煩躁因為對不起而冰冷。

　　屋外的爭吵好像並未打擾到躺在房間內假寐的人，她的房間的窗戶裝上了一層深墨色的窗簾以致於她的房間裡很昏暗，宋華年卻不在意反而覺得舒適自在，她喜歡沒有人的地方仿佛她就應該活在黑暗裡，如同躲藏是伴隨著她的童年。

　　她在想原來宋嵐和她一樣都是被拋棄的人。

　　假寐的人睜開眼後是溢滿的淚水奪眶而出，絕對不是因為心疼宋嵐。

　　只是覺得可笑，宋嵐從受害者變成了施暴者，而自己成了少時的宋嵐。

　　她竟有些可憐宋嵐，或許是因為同病相憐。

　　“很傷心吧，如果外婆能對你好一些，也許我們都能好過一些，如果沒有我你會更幸福吧”

　　潛意識裡永遠有個聲音再告訴宋華年——她永遠都是宋嵐恥辱最好的證明——以至於宋嵐成了青春裡的失敗者，外婆嘴裡傷風敗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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