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睜著一雙通紅的杏眼, 定定地望著她, 被淚水浸透的睫羽微微顫動, 猶如在狂風暴雨中欲飛卻飛不起來的幼鳥。
這副畫面又將她心中隱秘的念頭勾起, 她除了心疼,竟還生另一種想法。
她想看少女就這般通紅著一雙眼, 婉轉著哭腔喚她。
念頭一出, 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她的心思已無恥到了這等地步?
“莫哭了,莫要再哭了,”傅雪客松開捧著徒弟臉的手,她抬手用袖子一點點在少女臉龐拂拭。
沈疏蘅低垂著頭,避開了師尊的衣袖, 她心裡已經想明白了。
她一人承受愛戀帶來的苦果就夠了,萬不可牽連師尊,讓師尊為難。
沈疏蘅自己隨意的用袖子在臉上胡亂抹了幾下,複抬頭, 與傅雪客對視。
宛若春日般燦爛的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臉上, 只是那雙微紅的眼睛與這笑格格不入。
“橘子太酸了, 師尊下次可要給我甜一點的橘子。”
傅雪客點頭,“不會再拿如此酸澀的給你了, 下次給你最甜的。”
“不哭就……就好,不哭就好,……傅雪客聽見自己的話,忍不住在心中嗤笑了自己一番,她愈發虛偽了。
沈疏蘅扯了扯傅雪客的衣袖,彎起眼睛,“師尊可要說到做到做到哦。”
“自是會的,為師答應你的,何時沒做到過。”
“師尊說讓我去月寒谷中的瀑布下練劍一事,不如現在就讓我去,還有一月門派大比就要開始了。”
“阿蘅要抓緊修練,不給師尊丟臉,”少女的嗓音若清風拂過林間。
傅雪客笑了一下,“你身上不是還在疼嗎,要不歇息幾日,為師隻願你平安就好。”
“不疼了,真的不疼了,”沈疏蘅為了展示自己自己真的一點也不疼了,她在傅雪客面前蹦蹦跳跳。
“師尊你看,我是真的不疼了。”
傅雪客清楚徒弟慣常喜歡找些借口,從她這裡討要些“好處”,為了讓自己幫她穿衣服,嘴上喊疼,也是徒弟會做的事。
只是按往常來說,徒弟要去那處練劍不會如此主動,定會向她“討要”些什麽。今日卻如此乖巧,不討價還價,傅雪客有些不習慣,這不習慣轉換成了失落。
“你就這麽喜歡練劍?你沒有些別的要求?”
沈疏蘅疑惑地看著傅雪客,“劍修不就該練劍嗎?什麽別的要求?”
自從她同師尊出去歷練了一趟,才知自己的力量是如此弱小,見到師尊受傷時,她從未如此渴望變強,變得比師尊還要厲害,能替師尊抗下所有。
“沒什麽,隨我來吧。”
傅雪客朝徒弟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樣牽著她。
沈疏蘅看著伸到自己面前的那雙纖細的手,愣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是該牽著,還是怎樣。
傅雪客察覺到自己行為不妥之處,之前她經常牽著阿蘅,是因為那時徒弟的魂魄殘缺,才導致心智如同稚兒,她才像對待小孩一樣對待徒弟。
她準備收回手時,柔軟的手貼在了她的掌心處。
“師尊,阿蘅的手何時能完全握住你的手,”少女的眼中笑意盈盈,流轉著水光。
“還要比師尊高!”
“你想這些作甚?”
“這樣才能更好的成為師尊的依靠,就像當初年幼的我依靠師尊一樣。”
“師尊是我唯一敬愛的長輩!”沈疏蘅感受著與師尊掌心想貼的柔軟,她也只能將愛意借著別的話說出。
傅雪客眼睫低垂,映下一片陰影,嘴唇微微翹起,配上她晦暗不明的神色,唇邊的笑瞧上去倒像在自嘲的冷笑。
敬愛的長輩,她是她敬愛的長輩,自己可不配。
傅雪客深知她的內裡在一點點墮落,哪裡充滿了欲念腐爛開出的繁花,甜膩的香味日夜都在蠱惑她,繼續墜落,直至深淵。
“師尊,您方才說還要什麽要求,阿蘅現下提要求可以麽?”沈疏蘅小心詢問。
“可以,”徒弟終於像往常一樣對她提些要求,淡淡的喜悅浮現在傅雪客心中。
“師尊可以和同我一起吃晚飯嗎?您可有自己喜歡吃的菜,做自己喜歡吃的就可以了,不用隻做我愛吃的。”
自己喜歡的?從未有人詢jsg問過她。她也從未想過自己的喜好有那些。
特別是對於吃食方面,在未收徒之前,她一直都隻吃辟谷丹。後來在山谷中撿到阿蘅,那麽小的孩子,總不能和她一起吃辟谷丹,她這才學著做飯,根據小孩喜歡的來做。
“師尊覺得我們上次吃的桂花糕如何?阿蘅下次也學著做給師尊吃!”沈疏蘅忽地想起了那次她們吃桂花糕,直覺告訴她,師尊是喜歡它的。
師尊對於喜歡的和厭惡的,抑或是無感的,都不會說出來。只有她自己細細觀察。
“到了。”
清冷的嗓音與瀑布拍石的聲音同時響起。
沈疏蘅這才發現,不知不覺,她們已經走到了月寒谷瀑布前。
她回頭望去,身後是覆滿大雪的樹林,厚重的大雪壓在青松上,青松卻依舊挺直。
劍修亦如是,劍修也當同松柏一般,即使是面對重壓,也絕不彎腰。
師尊讓她來瀑布下練劍,就是為了錘煉她的劍意和劍心,將身體當作一柄劍一般,去千錘百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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