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殘骸帶來的災害越來越嚴重了，”01用棍子撥弄了下公路上的沙土，結果撥開一層下面又是一層，“等這場自然災害引發的糧食危機達到頂峰時，不知道牧由你還有沒有維系和平的自信呢？”

　　呼嘯的沙暴向他發出了“嗡嗡”的回應聲，01丟棄了手中的半截木棍，順著風聲看向了更遙遠的方向，“我的好弟弟啊，看來我真的是低估你了……”

　　喃喃的低語聲被揉進了滿天的黃沙中，隨著奔騰的狂風一同飛向遠方，風將它粗暴地撕裂、攪碎，再像丟垃圾一樣把它的屍體扔進黎明將至的諾克頓城中。

　　沙沙——

　　牧由把鏟子踩進松軟的泥土裡，向上一掀，一鏟土就被迫離開了它生活了一輩子的大地，隨後它被丟到了另一對同病相憐的土壤中，而牧由則繼續重複著方才的一系列動作。

　　似乎是預感到了命運的到來，牧由委托恩戈布與澤克幫忙照看被推上風口浪尖的明辭，自己卻跑到無人的地方挖坑，遠處市民們的呼喊聲一重高過一重，但她對外界的一切都充耳不聞。

　　“呼~”挖坑工作逐漸進行到了尾聲，牧由便起身擦掉了額頭上的汗水，受傷的膝蓋被磨損到了幾乎要冒血的程度，卻不妨礙她忍著劇痛繼續行走。

　　“刻點兒什麽好呢……”牧由從一旁搬過一塊標準的流水線石碑，用自己並不優秀的雕刻技術在邊邊角角上砸了幾道花紋，然後望著空白的碑面發呆。

　　“怎麽跑來這裡造墓碑了？”

　　一個熟悉卻已經很久沒聽過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身後，牧由回過頭，看到換了新衣服的13不知怎麽出現在這裡，揣在口袋裡的手中似乎還有什麽東西。

　　“好久不見了，牧由姐，”13衝她笑了一下，腳步卻後退幾下保持了安全距離，“你的狀態看上去一點都不好。”

　　“經年累月的創傷造成了嚴重的內髒損傷，”牧由並沒有對這位不速之客表達了過度的排斥，只是繼續蹲在地上琢磨墓碑的模樣，“醫生是這麽說的，但他還說這種毛病可以治療，我是覺得治不好。”

　　“的確治不好，醫生只是想撈你的錢而已，”13見她對自己沒有排斥或敵視的意思，也上前湊到了石碑旁邊，“可惜我的能量都在剛才傳送的時候用光了，不然倒可以幫你治療一下。”

　　“殘骸賜予的力量還真是好用，有時候我也希望自己能有點與眾不同的東西，這樣就可以把那些壞人都解決了，”牧由仰起頭看了看天空，卻發現太陽又被雲朵給遮住了，“其實我也有過澤克那樣的想法……”

　　“他的中二病幻想？”13跟澤克是老相識，吐槽起來也是絲毫不留情面，“他就是個完全不成熟的小孩兒，抱著對戰爭與政治單純的幻想，就妄圖自己能當上萬人崇拜的大英雄。”

　　“可這樣也挺酷的，那個小孩兒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呢？況且如果沒有他的付出，我們也拿不到聯絡將軍的設備……你說掐滅一個孩子不切實際的幻想，這種事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停下吧，這種話題是沒有盡頭的，而且你已經做出了選擇，現在後悔也只能讓自己更加動搖，”13撫摸上石碑光滑的表面，將話題拉回了它身上，“你倒也不至於馬上會死，怎麽想起來給自己挖墳立碑了呢？”

　　“你怎麽知道這是給我挖的呢，”牧由反過來對他笑了一下，“鬼燭和奇格也都死了，怎麽就不能是我給他們立的衣冠塚呢？”

　　“那犯不著在這個時候，你不是個會在關鍵時刻放縱自己情緒的人。”

　　“……被你說中了，果然我當初就不應該讓留在要塞裡，”牧由想跟他開個玩笑，但還是被看出了是在強顏歡笑，“好吧，我是在給自己準備一塊墓碑。”

　　“為什麽要這樣做？”

　　“明知故問，”牧由覺得跟他繞圈子太累了，乾脆坐在石碑上和他挑明，“你分明是知道將軍的計劃吧？雖然現在還不知道他具體想做什麽，但那個態度明擺著就是想讓我去死。”

　　“所以你就真的去死？”13像是在試探她的態度一般，“將軍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這可不是你的行事風格。”

　　“那只是在我認為他做錯了的時候，但現在他說得對，我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他的方案可能就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牧由的手指一下下有節奏地敲擊著鏟柄，“我已經為了停戰付出了太多，沒有在最後關頭止步不前的道理。”

　　“事情本就不該是這種地步，有的人做了太多損害大家的事，為了他們的過錯而犧牲並不值得。”

　　“犧牲哪有什麽值不值得，一個客觀事實不需要被過多的意義所綁架，”牧由把鏟子丟到一邊，繼續仰起頭眺望沒有太陽的天空，“何況這是我作為一個軍人必然的結局，我早就為這一天做好了準備。”

　　“……既然你已經有了思想準備，那我現在就向你坦白事實吧，”13終於抽出了一直揣在口袋裡的手，手中緊握著的是一個神似對講器的定位器，“我就是那個給你送新裝置的人。”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