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的檢查工作剛一結束，牧由便出聲叫住了明辭，此時兩個醫務人員還站在一旁包扎新的繃帶，而坐在床上的牧由狀態也並不好，臉色蒼白，嘴唇乾裂，明顯需要靜心休息。

　　“你還好……一點也不好，”明辭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疲憊虛弱，但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喂些水與食物，“這些人做得太過分了，我們應該告他們一狀！”

　　“不，別告訴其他人……”牧由像是有心事的樣子，她沒有斥責周圍的軍醫等人，只是有氣無力地拽住了明辭的手，“這裡已經沒有需要我們的地方了，先帶我回房間吧。”

　　“好，那你先別動。”

　　明辭把機械床的靠背抬起來，然後推著床離開了電視直播的後台，回到政府給她們安排的休息室，臨走還不忘瞪了這群人一眼。

　　所謂的休息室其實長得更像酒店的套房，不管現在大家都忙作了一團，所以也沒有服務員來為她們提供餐飲之類的附加服務，不過這樣到也正好清閑。

　　明辭把牧由轉移到松軟的大床上，然後用桌子上的小電爐煮了點熱牛奶，政府的人幾乎什麽也沒給她們準備，連牛奶裡加的糖精都是明辭在路上自己買的。

　　“我總覺得自從這次行動結束，那些人對我們的態度就變了一點，”房間裡的電視沒有可供娛樂的內容，明辭只能悶悶地聊起了天，“牧由，你說我們做錯什麽了嗎？”

　　“當然不是，但雷曼特死了，他們確實沒理由繼續保持友善了，”牧由似乎對這一切早有預料，但她的情緒也是同樣的低落，“現在我也不得不接受一個現實——我們……好像真的被利用了。”

　　爐子上的牛奶發出“咕嚕咕嚕”的沸騰聲，明辭瞪大了眼睛和嘴巴，卻不知道該接什麽話。

　　“老皇帝口頭讓太子接管城內的事務，卻留下了雷曼特這個非太子黨的絆腳石，作為皇室一手培植的將領，他勢必會打壓那些早已不再忠於皇室利益的太子黨，並成為他們名義上接管政權的最大阻力。”

　　“停，這話是不是不太對勁，”明辭把裝牛奶的壺拿下來，“太子不也是皇室的人嗎？怎麽太子黨反而變成皇室利益的敵對者了？”

　　“身份和立場並不統一，他自己也清楚皇權統治的制度難以維系了，”牧由接過她遞來的熱牛奶，卻不著急喝，“所以他期望能以平和的方式完成權力轉移，無論是偏向高官商會還是工人義軍，都是一條比過去更好的新道路。”

　　“而以雷曼特為代表的舊派軍官，和已經早已外強中乾的皇親貴族，自然成為了這場變革的阻擋者，至少名義上沒有合適的理由除掉他們，實操性上太子也缺少歸他控制的軍隊，他們是實打實的弱勢群體。”

　　“我們兩個，就在這種情況下主動加入了這場博弈，成為了攪亂戰局的重要因素；同時叛軍的到來，也使原本站在二者對立面的義軍成為了太子的同盟，這座本就不平衡的天平最終又徹底倒向了另一個方向。”

　　“於是現在，義軍成了太子急需拉攏的對象，而作為外來者的我們卻變成了可有可無的累贅，讓我去管理直屬軍這個爛攤子，也只不過是物盡其用罷了。”

　　聽完了牧由的解釋，明辭徹底陷入了一種複雜的恍惚中，過去的一切真心合作都淪為了笑話，僅僅過了一天一夜的工夫，她們的境遇便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正如當初在困境中被太子收留一樣……

　　“但他還是太天真了，”牧由忽然又開了口，目光投向了遙遠的北部軍營，“他以為拉攏到恩戈布就有希望得到義軍的支持嗎？不，作為皇室唯一的獨苗，殺死他對於義軍是百利而無一害的，而義軍同樣清楚這一點。”

　　“況且大胡子同意合作不過是出於利益上的考量，他甚至連恩戈布都難以保持信任，如今太子與恩戈布走得這麽近，大胡子只會懷疑他們勾結起來蒙騙自己，長此以往，這場同盟一定會從內部破裂的。”

　　牧由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明辭知道她為什麽而痛苦——這場聯盟是牧由苦心經營的心血，也是她為了和平而做出的重要鋪墊，如今卻因為瓦德內部的政治鬥爭而毀於一旦了。

　　“牧由，我們……”

　　“去北面的軍營看看吧，”牧由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把手中的熱牛奶一飲而盡，“我必須去和大胡子談一談，必須！”

　　第179章 保險

　　吱——

　　城北區的軍營，是二十多年前給駐扎在老工業區的舊軍使用的，伴隨著十幾年前的軍改與工業區的不斷遷移，這裡逐漸成了被廢棄的地方，如今又隨意地被丟給了義軍們。

　　年久失修的破門只能發出巨大的吱嘎聲，噪音磨損得耳膜都產生了酸痛的感覺，天花板上的吊燈早已失去了發亮的功能，連它背後的電線也早已無法使用，只能用巨大的柴油發電機來替代，但收效甚微。

　　昏暗又逼仄的平房裡被塞了一堆雜亂的桌椅，因為全都缺胳膊少腿，只能再搬來一大堆磚頭來保持平衡，於是本就狹窄的房間更加難以下腳了。

　　“又是你們兩個，”大胡子坐在最靠裡的鐵架床上，全然沒有起身迎客的意思，“這天都快黑了，不老老實實地回去享受溫暖柔軟的酒店大床，倒跑這裡來找罪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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