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關心鄰居長什麽樣子!”林雨菱提高了嗓門。
這話說得楚漣有點心虛。不過不要緊,此鄰居非彼鄰居,林雨菱並不知道葉梨卿的存在。她猜不出來顧澄為什麽要給林雨菱編造那一番凶宅的故事,很可能是出於顧澄的惡趣味。
“你看,我們還是得吵架,”林雨菱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你一點都不像以前的你了。”
楚漣很想辯解她沒有和林雨菱“吵架”,是林雨菱單方面的輸出。但她真的不想跟林雨菱“吵架”了。
沉默了幾秒鍾,楚漣說:“我得回去了。我還得收拾東西,我爸一會兒開車來接我。”
這是句徹頭徹尾的謊話。她的父親不會開著保時捷、大奔或者沃爾沃來接她,就算她很想回家,來接她的只會是百萬元級別的超大加長豪車——公交車。
林雨菱抓住楚漣的手臂,她哭得更厲害了,淚水掛在下巴上,像懸在屋簷下的雨滴:“我們真的就這樣完了?真的,我從你的話裡就能聽出來。你討厭我?我知道你討厭我。你懂什麽是愛嗎?你根本就不懂。我想我們不可能了,真的不可能了。”
謝謝林雨菱的設問句課程。
“對不起。”楚漣說。
也許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林雨菱說對不起。
林雨菱的淚水滴在了她T恤胸前的布料上。她抓緊了楚漣的手,楚漣感覺到林雨菱的指甲陷入皮膚之中,但最終還是慢慢松開,就像無法抵擋的命運,無法停留的時間。
林雨菱走之前狠狠推了楚漣一把,楚漣被推得一個趔趄。幸虧她離陽台護欄比較遠,不然這一下非翻下去不可,萬一再砸到個無辜過路人,又會誕生出一個老逼登。
楚漣看著陽台外面的天空,歎了口氣。她得出了兩個結論:一是女同可能都比較drama,二是分手的女同可能會更drama。
如果她還能夠選擇,她不知道還會不會在高中時和林雨菱成為朋友,兩人在看《咒樂園》時拉緊彼此的手,或者在看《植物學家的中國女孩》時湊近年輕的、紅潤的嘴唇。
當楚漣望向樓下的時候,她發現葉梨卿正站在樓下的空地上,楚漣看見她時,葉梨卿微笑地衝她揮了揮手。
楚漣差點就想要從陽台上飛下去,幸虧她還有理智,知道從下樓的正確方式應該是走樓梯。
“小葉姐姐。”楚漣跑了下去。夕陽西下,葉梨卿一如當年美麗,時間從來都不會損害她的容顏,只會讓楚漣沉迷於溫柔的回憶之中。
“我想你考完試了,我們一起去吃個飯,你有時間嗎?”葉梨卿問。
楚漣連連點頭,於是葉梨卿笑起來,挽住她的手臂。在她們離開的時候,楚漣不知為何回頭看了一眼她剛才在陽台上站著的那個位置。
林雨菱正站在那裡,表情怨恨地望著她。對視的刹那,林雨菱的臉部肌肉忽然變成灰黑色,乾癟塌陷,轉瞬之間,眼睛就成了兩個空空的黑洞,嘴唇化為烏有,慘白的牙齒清晰可見,不過一秒鍾的功夫,林雨菱變成了一具骷髏。
楚漣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陽台那裡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沒有骷髏,沒有林雨菱,也沒有厄運。
“弄亂了。”楚漣喃喃道。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這個。
葉梨卿把車停在學校門口。她們出來的時候,車上已經被貼了違停的罰單,葉梨卿看都不看一眼就拉開車門,隨著汽車的啟動,長長的罰單飄飛在風中,像是白幡。
楚漣講了在老逼登死後,她看到跳樓死去的那個人轉過頭對她說話,也說了在做英語聽力時聽到的怪聲,還有剛才看到林雨菱變成骷髏的事。葉梨卿安靜地聽著(實際上沒有那麽安靜,普桑行駛時發動機的噪音很大),等楚漣說完了,她才緩緩開口。
楚漣預想到葉梨卿可能會安慰她,也有可能會警告什麽,或者分析楚漣是被什麽髒東西給纏上了,甚至她說出“老夫掐指一算你三日之內必有血光之災”都不奇怪。
可是葉梨卿只是頻繁地換檔,然後平靜地說:“那是你的幻覺。”
葉梨卿停頓了一下又說:“幻覺本身不會傷害你,但那的確是能夠害你的武器。只要你不受它的影響,你就不會被它們影響,你也不會受到傷害。意志堅強的人和聰明的人都能夠分辨出哪些是幻覺,哪些是真實。”
楚漣縮在副駕上,可憐巴巴地說:“我既不堅強,也不聰明。”
葉梨卿說:“有自知之明這種品質也行。”
楚漣過了一會兒才品出來葉梨卿是在開玩笑。不過她覺得這個玩笑很好,很可愛,也很符合葉梨卿的氣質,比顧澄那樣冷嘲熱諷強多了。
葉梨卿將車開進一條巷子,在其中七拐八扭,最後在一排破平房前停了下來。她領著楚漣走入一扇很不起眼、沒有門頭的門,其中別有洞天。只見一個雅致的小院,其中假山流水,奇木佳樹,曲徑通幽。
一個年輕男子迎了出來,看起來他和葉梨卿很熟稔了,熱情地招呼兩人進房間坐下。房間裡布置古色古香,只有一張桌子。楚漣明白過來,這裡就是傳說中的“私房菜”,或者是“一桌餐”。
葉梨卿坐下來,問楚漣:“你想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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