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漣無奈地說:“爸,我現在跨考估計有點困難……”
小張阿姨笑著給楚漣夾菜:“漣漣有出息,將來肯定能考個好大學。”
弟弟還在一邊玩奧特曼,小張阿姨打了弟弟一下:“你要多向姐姐學習!”
弟弟抬起頭看了楚漣一眼,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有好多好恐怖的人在姐姐身後!”
楚漣回頭看了看,她身後是牆,牆上掛了一個髒兮兮油乎乎的中國結,別說站好多人,站一個人都費勁,怎麽都跟“好多好恐怖的人”搭不上邊。
“好恐怖!媽,我害怕!”弟弟一頭扎進身邊小張阿姨的懷裡。
飯店不大,中午吃飯的人多,大家紛紛都往這邊看過來。小張阿姨臉上掛不住,連忙站起身,拽著哭泣的弟弟出去了。
“這小子有點神叨叨的。”父親對楚漣露出一個尷尬的訕笑。他面對客戶時臉上也經常掛著這種訕笑,而且隨著他逐漸老去,這種表情就像是取不下的面具,越來越頻繁地從他那皺紋增多的臉上浮現出來。
楚漣和父親悶悶地又吃了幾口飯,父親湊近了楚漣,伸手往她的書包側袋裡塞進一個信封。
“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別跟你張阿姨說。”他囑咐,然後就坐直身體,揮手招呼服務員過來結帳。
楚漣和父親走出飯店,小張阿姨正帶著弟弟在飯店門口的空地上玩。弟弟看起來已經忘了剛才的事,但當他看到楚漣時,他又害怕地一頭扎進他媽媽的懷裡。
父親開著沃爾沃帶著小張阿姨和弟弟離開了,楚漣獨自一人返回學校。她孤身一人,似乎世界上並沒有一個屬於她的歸宿……這時候她又想到了那個紅色的天體,就仿佛她最終要抵達的地方,就是無盡的深淵。
她從書包裡拿出那個信封打開,裡面是一遝紅色的鈔票,她數了數,二百張,整整兩萬塊錢。
對於一個大學生而言,兩萬塊不是個小數字。然而楚漣有種感覺,這兩萬塊是父親用來抹平她對楚漣和楚漣母親的某種愧疚,是他為自己的贖罪券定下的價格。楚漣了解她的父親,她父親的內疚來得很晚,並且就像他們剛才吃下的那頓飯,索然無味。
如果楚漣很有錢,她大可以拒絕這筆錢,但是她就那樣呆呆地坐在百萬元級別加長超大豪車——公交車的座位上,抓緊了放在膝蓋上的書包。
楚漣突然想要見葉梨卿,非常非常想要見她。
下午楚漣回到葉梨卿的家裡時,葉梨卿已經到家了,她所謂要處理的事其實是把徹夜在酒吧喝酒的顧澄給拖回來。
而且楚漣嚴重懷疑,顧澄其實根本就沒有喝多,她只是在借酒發瘋。此時她正躺在葉梨卿家裡的床上哼哼唧唧,胡言亂語,時不時還飆幾句英語。
“大葉子,我沒了你可怎麽活啊,”顧澄碎碎念,在床上翻來覆去,“這人生怎麽能就這麽痛苦呢。”
葉梨卿坐在沙發上,蜷著一條腿,她姿態優雅地在閱讀一本書,根本就不理會犯病的顧澄,只是她陰沉的臉色和微皺的眉頭,還有她閱讀的那本書封面寫著《如何心平氣和與傻逼相處》,都表明她此時心情不佳。
不過楚漣回來了,葉梨卿抬起頭看著她,還是微笑了起來。
“你今天回家了嗎?”她問。
“嗯。我媽去雲南旅遊了,所以我這兩天不用給她報備行程。我準備回學校收拾收拾行李。”楚漣說。
“等你媽媽回來了,你就不會住在我這裡了?”葉梨卿問。她的語氣輕松隨意,就好像問“你晚上想吃點什麽”一樣。
“沒關系,我媽跟她男朋友在一起的話不太管我,我就告訴她我在外面打工什麽的就行了。”楚漣說。她想起來書包裡塞了她父親給的兩萬塊錢,馬上就覺得書包沉得像塊鐵,連忙摘下書包放到一邊。
“你們倆什麽時候結婚啊!”顧澄在臥室裡大叫。
葉梨卿深吸了一口氣,正要深情地、充滿力量地呼喚顧澄的昵稱(“滾”)的時候,她的手機忽然響了。
葉梨卿接起電話,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麽,葉梨卿嗯嗯地應了幾句,然後對電話那頭說:“好,我馬上就過去看看。”
掛了電話,顧澄懶洋洋地問:“是林真惠的家人吧?”
“是她丈夫打來的,”葉梨卿神情凝重,“他說林真惠最近有很多異常行為,他覺得不對勁。”
“我也想去。”楚漣說。
“我也要去。”顧澄從床上爬起來,瀟灑利落地出現在客廳裡,根本就不像是宿醉的樣子。
“楚漣跟我一起去,”葉梨卿說,瞪了顧澄一眼,“你說你喝多了,你在家休息。”
“我已經休息好了,”顧澄喜滋滋地說,“我還能開車把你們都送過去。放心,就算遇到交警查酒駕也絕對不給你們添麻煩。”
葉梨卿一言不發地往門外走去,隨後三個人就在門口看到了對門林雨菱和趙書婷手拉著手正準備開門回家。
五個人面面相覷。楚漣的大腦一時進入宕機狀態,以至於她突然產生了一個荒唐的想法,她是不是應該也去抓起葉梨卿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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