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讓楚漣感到害怕的是,葉梨卿和顧澄隨時會成為拔刀相向的敵人,她們的關系實際上是一顆定時炸彈。曾經楚漣很欣慰葉梨卿有顧澄這樣一個朋友,但如今這種欣慰已經成了恐慌。盡管葉梨卿和顧澄的相處模式看起來很好,真的很好。
而且楚漣其實很願意把顧澄納入“朋友”的合集之中。顧澄告訴了她娜傑日達的故事,帶楚漣參觀過她的安全屋,還送了楚漣生日禮物。剛進入社會不久的楚漣不難尋找到一個同學或是校友成為朋友,但是像顧澄這樣的社會人朋友,對於楚漣來說都是稀缺資源,無論什麽時候都是。
2016年的春天,遲永寒開始享受她的春天和她的新生。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喜歡旅遊,就算下樓倒垃圾的功夫她都有可能背上行囊走人了,她有時候和顧澄膩在一起外出自駕——顧澄充當司機和ATM機,如果顧澄沒有和她在一起,她往往也在旅途上,可能和趙書婷一道,也可能和其他女人在一起。
那段時間裡,顧澄還是會經常來找葉梨卿。有時候是蹭飯,有時候可能討論點玄之又玄的事情,當然更多時候只是串門。葉梨卿一直為楚漣和“它”交流的事而憂心忡忡,仿佛擔心某天楚漣會在睡夢中被“它”用枕頭捂死一樣,她謝絕了顧澄出去接生意的提議,並且還找了各種各樣的借口。
葉梨卿一開始找的借口是“身體不舒服”和“沒心情”,被顧澄拆穿之後她又說她要“積陰德”。楚漣還記得顧澄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大概笑了足足有十分鍾,畢竟對於她們這種人來說,“積陰德”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理論。
“你少笑話我,”葉梨卿冷冷地瞪著顧澄,並且難得地漲紅了臉,“你看看你自己乾的缺德事,你好意思?”
她們還是像往常那樣唇槍舌劍地互懟,而且話題的最後,總會落到相互讓對方滾回美國和蘇聯。楚漣仔細地觀察過,她們彼此看不出任何芥蒂,相處模式一如既往,但楚漣知道,在那個只有她和葉梨卿,還有春風的夜晚,葉梨卿告訴她,其實她和顧澄關系沒有那麽好。
這段時間裡,葉梨卿天天窩在家裡,用楚漣的舊筆記本劈裡啪啦計算著什麽;而楚漣,就像是一個電詐人員,每天都在用手機和林雨菱聯系。在現女友身邊和前女友套近乎,這種感覺真的是太迷人了。
林雨菱無疑還是對楚漣有怨氣的——但不多,而她顯然也還記得曾經和楚漣有過美好的溫存——也不多。這搞得楚漣有時候不知道應該怎麽面對林雨菱。她不想給予林雨菱以虛假的希望,以免對她造成更多傷害,但是她又很想知道更多和趙書婷有關的事。
“顧澄到底是怎麽把別人的時間分給遲永寒的?”葉梨卿對著電腦屏幕打字的時候,一直在嘀咕,“坑蒙拐騙的手段她到底用了多少?”
“你是怎麽試圖復活娜佳的?”楚漣問,“和顧澄的方法有沒有異曲同工之處。”
葉梨卿怔了一下,隨後苦笑出聲。
“顧澄曾經問過我,但我沒有回答,”她說,“生與死就像隔著一道長河。我試圖搭一座橋,讓娜佳從橋的那頭走過來。我滿懷期待地在橋的這一頭等著,但是走過來的不是娜佳,而是‘它’。”
不等楚漣追問,葉梨卿繼續說:“讓死者復活,和把時間給將死之人,完全是不同的領域。就像力學和電學,雖然都屬於物理學范疇,但這是不同的方向。”
“你想當一個全才?”楚漣問。
葉梨卿沒有說話,她的神情忽然變得很悲傷,馬上就要哭出來了一樣。楚漣不知道是自己那句話說錯了,“當一個全才”只是揶揄,通常不會戳人肺管子吧?
葉梨卿想了一會兒,她忽然走到楚漣身邊,抱住了她,將額頭埋進楚漣的肩窩。她說話時語速很慢,好像是要配合著楚漣的心跳一般。那種感覺真是奇怪,仿佛是楚漣的心臟是因為葉梨卿的話語而跳動。
“小漣,你知道嗎,在沒有法律,沒有秩序的世界裡,遵循的是什麽樣的法則嗎?”
“我覺得……應該是叢林法則吧,弱肉強食。”
“是的,所以小漣,你要記著這句話,”葉梨卿抬起頭,淚花如鑽石般在她的眼中閃爍,“記住。”
楚漣記住了,她一直都記得——只是沒有放到心上去而已。楚漣生活在鋼鐵築成的森林中,葉梨卿是在宇宙中飄蕩的浮塵。叢林法則也許是金玉良言,但那只是一句話而已。
四月初,林雨菱從上海回來了。她提前結束了實習,約楚漣在一家咖啡廳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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