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市很大,一共有兩個殯儀館。葉梨卿開了快一個小時的車到達了第一個,不過她只是在殯儀館門口調了個頭,連車都沒下,就說:“不在這裡。”
她又開了半個多小時的車,才到達另外一個殯儀館。殯儀館下午四點就下班了,大門處的電動門緊閉,不過在門前的空地上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正是顧澄的金牛座。
楚漣知道她們來對地方了。
葉梨卿把普桑停在金牛座的旁邊,在熄火拔鑰匙之前,她停頓了一下,看向楚漣。
“小漣,你知道你現在沒法退出了。”
楚漣說:“我本來也沒想著退出。”
這場遊戲,是她一開始就非要加入的。也許遊戲沒有那麽好玩,但只要葉梨卿在身邊,楚漣就覺得已經得到足夠的獎勵。
兩個人直接通過傳達室進入殯儀館的大門,有個保安坐在傳達室裡,盯著監控畫面,監控屏幕上此時是一片雪花,但那保安卻死死地盯著屏幕,好像那裡正在播放什麽扣人心弦的大片一樣。葉梨卿和楚漣大搖大擺地從他身後經過,他也置若罔聞。
分明已經初夏了,但一進入殯儀館的大門,楚漣就覺得迎面刮過來的風有種令人難受的寒意,更重要的是,楚漣感受到那種強烈、jsg熟悉而恐怖的氣息……時間。
仿佛是紅色的天體已經在她的腳下。只要她邁出一步,她就會落入時間的深淵。
楚漣之前並沒有去過殯儀館,她抬頭看了看,三面都有巨大的建築,她不知道應該去哪找顧澄。
葉梨卿可能也在想著同樣的事情。她望向前方辦事大廳的台階,對楚漣說:“小漣,我盡量會告訴你我接下來要做什麽,我相信對於其中大多事情已經能夠理解了。但萬一你感覺到一點小小的疑惑,不要問我,好嗎?”
楚漣乾笑了兩聲:“我不想看到你受傷。所以如果如果我能有幫助你的機會,請你不要推辭,好嗎?”
葉梨卿皺起眉頭,轉頭瞪著她,就好像想要質問楚漣,都到什麽時候了,還在想打情罵俏的事情,或者是質問楚漣是不是小看她,她絕對不會需要楚漣幫助的。不過葉梨卿的眉頭隨即又舒展開。她的唇角帶著淺淡的笑意,像是一場楚漣十幾年都沒有做完的夢。
“成交。”她說,隨後她握緊了楚漣的手。
“我們得用遲永寒的死亡來找顧澄。”葉梨卿解釋。
“中規中矩的方法。”楚漣評價。
眼前的殯儀館辦事大廳消失了,她們站在遲永寒租住的小區裡,顧澄的那輛金牛座停在小區消防通道上,大燈沒有關,照得前方道路一片雪亮。這就是遲永寒自殺的那個夜晚。
葉梨卿甚至沒有猶豫,直接進入樓道,按下電梯上行按鈕。走廊裡的感應燈好像壞了,光線一明一暗,電梯運行時也咣當咣當,像是恐怖片中的場景。但楚漣一點都不害怕,她只是陷入了沉思,當葉梨卿這樣頻繁地來到死人的世界,而每一次她都與“它”進行某種溝通,為什麽葉梨卿仍然會如此心智健全而完整?
是否那只是“它”的一種篩選,“它”需要一個具有這樣天賦的人留在世上,留在凝滯不前的時間之中,觀察著一切。
她們等待電梯的時間大概是一分鍾,不過這一分鍾又被暫停分割成無數時間的區間。楚漣發現自己能夠“找到”,或者是“看到”,用一種更容易理解的說法是,她能“感應到”顧澄,也輕而易舉地知曉顧澄所做的一切。
遲永寒仰面躺在她臥室的床上,床頭扔著一個已經空了的藥瓶,床邊有把椅子,上面放著一個很大的臉盆,臉盆上的標簽紙都還是嶄新的,顯然是遲永寒剛買回來就投入使用的——盆中盛滿了血水。
顧澄在面對遲永寒的屍體時,內心平靜得有些異常。但她還是伸手摸了摸遲永寒的臉,又整理了一下遲永寒的頭髮,仿佛要從那冰冷的肌肉中感受到她活著時的溫度。
而站在床腳陰影中,抱著雙臂冷冷看著這一切的,正是林真惠。其實有時候楚漣習慣叫她穆睦,畢竟她和那個楚漣認知中的林真惠相去甚遠。話說回來,楚漣總是和姓林的糾纏不清,且大多不會有什麽太好的結果。楚漣現在只能慶幸葉梨卿姓葉若娃,和林八竿子打不著。
然後顧澄就坐在了床邊,緊緊挨著那滿是血水的臉盆,她將一隻手按住遲永寒的太陽穴,好像在感受什麽。她的額頭和鼻尖滲出一點汗珠,如同正在忍受某種痛苦。林真惠抱著雙臂緩緩走到床的另一側,她也伸出一隻手腕和手指都戴滿名貴珠寶的手,按住遲永寒另外一邊太陽穴。
“回來吧,寒寒。”顧澄低聲念叨。
這種所謂的復活並不需要佐以咒語的配合,所以顧澄的低聲念叨可能只是在給她自己壯膽,或者她覺得那樣比較有氣氛。
滋滋啦啦的、像電路接觸不良的電流聲開始響,仿佛是遲永寒在低聲念叨著什麽,只是那連綿不斷的電流聲不斷變得急促、尖銳,隨後成了讓人難受的嘯叫;很快,一切又恢復了沉寂。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