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那倒地的老道動了一下,草叢裡虎視眈眈的猛獸見著眼前食物忽然動了,猛的撲了上來,血盆大口張開,便要飽餐一頓。
卻見那食物躺在地上,隻那麽輕輕一揮手,便見猛獸還在空中的身形忽然怪異的拐了個彎,像被人提起一拋,在空中劃了半弧不知被扔到哪裡去了。
老道頂著一頭雜草爬了起來,啐罵道:“哪個王八蛋暗算道人!”
說著便將那始作俑者提溜到眼前一看“喲,怎麽是個小娃娃?”
鼻頭一動嗅了嗅“喲!還有半口氣!”
“既然你還有半口氣,道人我也不能見死不救,你碰上道人,算是你的緣分咯!”
說罷,一指點在稚童額間,指尖光華一閃沒入額頭,片刻之後老道有些吃驚:“還是個有仙緣的!”
指尖光華不斷湧入稚童額頭,直到那稚童雙睫輕輕一顫,老道才收回了手指,瞧著稚童緩緩睜開眼,眸中純真透亮“喲,睜開眼睛這麽漂亮!”
稚童自那天階落下後,便在高空失去了意識,記憶停留在那雙淡漠無情的雙眼上,她看了看老道,不太明白自己怎麽在這裡,軟糯的聲音問道:“你是何人?”
老道盡力讓自己威儀一些,清了清嗓子“人界小娃娃你豎起耳朵聽好了哈,別到時候沒聽清後悔,道人我就是陵山長老陸長光,兼職仙洲的執法者,人稱長光道人是也!”
說罷,他瀟灑的一抬下巴,頗有些得意:“怎麽樣小娃娃,是不是心動了想拜道人為師?”
他說了一長串名號,稚童只聽懂了三個字,執法者,在棲霞別宮,掌管侍人賞罰的,也常自稱執法者,她將眼前這頭上長滿雜草的老頭當成那侍官,不過她有些困惑,這老頭看起來年紀挺大了,怎麽還有力氣當值。
於是她稚氣地說道:“你都這麽大了,怎麽還要乾那麽多事,我母親慈悲心腸,斷不會允許你這麽老了還在當值,你將我送回母親身邊,我求她將你放出宮去養老!”
長光道人得意洋洋的表情乍然碎裂,是他哪裡講的不太清楚嗎,這個小娃娃竟然嫌他老的不能乾活了!太氣人了,實在是氣道人太甚!
他收起笑臉,故作一副嚴肅模樣,只是任他如何故作嚴肅,這滿頭的雜草便讓他不夠威嚴,看在稚童眼裡更添憐憫。
老道不是個傻子,他看的清楚這小娃娃眼裡的同情之色,明明他說的都是真的,怎麽這小娃娃看他就好像在看一個年老體邁即將入土為安的老頭子呢?
抓耳撓腮了半晌,抓下來一把雜草,老道看著手中的雜草愕然,然後發出一聲哀嚎“道人我光輝的形象喲!”
憤然扔掉雜草,老道勢必要找回威儀,瞪著一雙不甚嚇人的老眼,半哄半嚇道:“既然道人救了你,你又是個有仙緣的,必須拜道人為師,隨道人去仙州悟道!”
稚童見這老侍者嚇唬自己,也來了脾氣,執拗道:“我不去,你將我送到母親那裡去!”
說著就推開老道的手,拔腿跑出去兩米遠,就這麽大眼瞪小眼的與老道對視,眸中毫無半點懼色。
老道不妨她忽然有這一番動作,被她一推一個不穩就趴在了墳包上,方才扔掉的雜草又沾在了灰白的頭髮上,還掉下來幾根垂在眼前,一搖一晃的,這互相對視的氣勢霎時就弱了兩分。
似乎意識到自己用力太大,看到老道被她推倒了,女童也是一愣,執拗的面容又變成了同情,軟糯糯的問道:“你,你好不好?”
老道仿佛被她問的沒了脾氣,就趴在墳包上也不起身,委屈巴巴的說道“仙洲多少修士擠破頭想入我陵山,如今我堂堂陵山長老要收你為徒,竟被你如此欺負,道人我真是委屈,這人界的娃娃怎麽眼神這般差!”
稚童見他委屈,有些不知所措“你別難過,最多我不讓你送了,我……”
她看了看四周,見荒草叢生,幾乎沒過她頭頂,看不見的草叢裡時不時的傳來幾聲不知名動物的叫聲,嚇得她一抖,連“自己回去”四個字都沒有勇氣再說出來,小小的嘴唇一抿,眼中水汽盈盈,立時就要哭了。
這下老道慌了,忙不迭起身,還不忘把頭上雜草揪下來扔了,幾乎是撲到稚童身旁,髒兮兮的手指伸出來,便擦掉稚童哭出來的眼淚,這一擦,手上泥巴和草葉的綠色盡數和著淚水,塗了稚童一臉,原本好好一個貴氣漂亮的娃娃,立時成了個小乞丐。
他悻悻的看著自己的傑作,露出一臉的窘迫,也不敢在伸手了,尷尬的搓了搓手,忐忑道“人界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為何不褪去凡根問道仙州,脫離苦海修的無上大道,求個永生,你年歲小又是個有仙緣的,若是問道,便是純粹的道心,比那些半路出家的不知優勝多少!”
稚童抹了把臉,搖了搖頭“我再不回去,我母親該著急了。”
老道急得跳腳,這小娃娃明明有仙緣,卻不開竅,真是急死道人了,仙緣一逝即過,若是留待她長大懂事,怕是仙緣已逝再難點撥,想他長光道人問道仙州千余年,與人布道無數,卻拿這麽個小娃娃沒辦法,在仙州還沒誰能讓他這般急切又苦惱。
轉悠了半晌,老道一拍腦門,肅然道:“既然你執意人界親緣,道人我便看一看你這人界親緣是何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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