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領頭,自然有人追隨,眾位大臣忙不迭抬頭,帝王龍行虎步已經走出去十丈遠了,這才意識到帝王是真的要下決斷了。
子罰母罪這可是聞所未聞,立時好奇心蓋過恐懼,個個爭相而出,生怕瞧不見帝王是如何處置此事的!
帝王甫一出內城門,便有鑾駕急急追來,帝王冷喝一聲:“牽馬來!”
不多時便有一匹駿馬牽到帝王身前,帝王伸手推開欲為她牽馬之人,長腿一伸跨上馬,一抖韁繩,那匹駿馬立時四蹄如飛,朝著西面棲霞別宮的地方疾馳。
剛追上來的眾臣,吃了一嘴的灰塵,又忙命牽馬之人再牽數十匹馬來。
這些大臣們出行慣坐軟轎,何時這般縱馬疾行過,一連跑了兩個時辰,好不容易到了棲霞別宮,受不了的摔下馬還來不及起身,便哇哇的吐了一地。
還站著的也顧不上那嘔吐之人,捂著被顛成八瓣的屁股,一瘸一拐的互相攙扶著進了棲霞別宮。
自王太后避居棲霞別宮,帝王每隔三月便會來此小住幾日,盡為人子女的孝行。
五年過去了,審刑院忽然呈上一份奏折,內裡將王太后與人生子之事無不詳盡的寫在裡面,一應巨細洋洋灑灑寫了八千字,帝王的臉色當時就黑的能擰出水來!
後來大臣們打聽了一番才得知,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緣何在殿上黑臉,知道是知道了,但是卻也後悔,還不如不知道!
宰相捂著屁股,看著那一幅事不關己的漠然知事,胡子狠狠一翹,斥責道:“張知事,你可滿意了?此事原本可以與我等共同商議之後再做決斷,你竟如此貪功莽撞一意孤行,吾王何等金貴,竟被你逼的縱馬疾馳,若是有什麽出了什麽差池,你萬死也難抵啊!”
審刑院知事張起,俯身一拜,謙遜道:“是下臣思慮不周!”
那語氣雖然謙遜,可面上卻無一絲悔過之意。
宰相閱人無數,豈會不知他真正所想,堵著一口氣在胸口,伸手一指:“你這無知小兒……哎喲!”
剛想大罵兩句出出這幾日的怨氣,卻不防那屁股離了手,立時疼的他齜牙咧嘴的。
一眾大臣圍過來,將他攙扶住,勸道:“相國大人何必與他計較,此事由他引起,若是王上氣惱,自然先拿他開刀,我等且走一步看一步罷!”
別宮殿外等候的眾位大臣,抻著脖子瞧那緊閉的殿門,個個耳朵豎起,聽著裡面的動靜。
“王上!”
裡面乍然傳來一聲淒涼的呼嚎,聽得眾人都是一抖,這分明是王太后的哭嚎聲。
瞧見那門忽然由內而外打開,伸長的脖子和耳朵立時縮了回去,眼觀鼻鼻觀口,俱是一幅什麽也不曾聽見看見的模樣。
只有那凜然無畏的審刑院知事張起,眼神微微一動,他看見了那帝王懷中抱著一位女童,如他所查到的一樣,為四歲年紀,他心中便明了了,這便是王太后與人私生的女兒。
只是不知帝王要如何處置,按他所奏,此子必須處死,否則便有可能成為禍患,王上竟抱著她!
他撩袍沉膝,俯首在地上,懇切道:“臣請王上處死此子,若她存在世間,便有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亂我國脈!”
帝王目光冷冷落在他身上,面色寒涼:“那以卿所見,該以何種方式處死她?”
眾大臣立時俯首跪地,跟鴕鳥似的,將頭埋在地上,抖若篩糠!
張起抬起頭,無畏生死,直言道:“溺斃!”
“呵呵,好!”
帝王一聲冷笑,掃視過眾臣之後,言道:“此處無水,由何溺斃?”
眾位大臣心中一動,難道王上要饒過此子?不過四歲稚童又有何罪?
宰相在心中揣摩著帝王的心思,悄悄抬起頭朝帝王看去,心想帝王此言是不是希望有人出聲求情?
他斟酌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別宮水淺,此去江河又遠,不如……”
帝王目光落在他身上,立時如人王之劍寒鋒懸頂,他頓時將還未出口的半句話咽了回去,暗罵自己為何要做這出頭鳥,白活了六十余載!
帝王抱著稚童動了,待留下背影給諸人,他們這時才敢將頭抬起來,朝帝王看去。
只見帝王抱著稚童朝著那還未修葺好的天階而去。
帝王一生寡情少趣,唯有對那修道一事十分上心,只是在這人間被紅塵諸事所困,難有所悟。
數年前有人諫言帝王在遠離王權之地建立登天階,說是近天道遠塵世,帝王欣然應允,這便要修九萬天階,如今才修了九千九百階,這九千九百階斜修而上,跨越王都直通天際!
眾臣看的心驚膽戰,這天階還未修完,四周無防護,若是一步不慎,那後果……
張起皺了皺眉,不解帝王這是何意,他雖在刑獄司中審理處置過不少獲罪之人,心境早已冷漠如鐵,生死都已看淡,但他卻是十足的忠心,於是他出聲道:“王上不可冒險!”
帝王頭也沒回,一步一步登階而去,漠然的聲音由天階傳來:“她既與我有一半相同的血脈,孤王也非無情,今日便將她送於天道!”
天道!天道如何判一個人的生死?
諸人眼見帝王越登越高,直到登上天階末端,日光耀眼,抬頭看去隻覺得眼中酸澀難忍,低下頭揉了揉眼睛,複又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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