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織就的匹練驟然消散,在這小小的客棧裡似一場詭異的雪花。
令生目光自那金蓮上移到渲麓那張疏冷的臉上,端詳片刻,她斂下眉眼道:“三十六道陣紋便是天道至純道義,你動手罷!”
她知道?
渲麓微一詫異,便不再去想,腳下陣盤旋即展開,直接擴出客棧數丈遠,三十六道陣紋平鋪在陣盤上,組成了一幅更加隱晦的圖樣。
心念一起,那三十六道陣紋倏然飛入她掌心。
一圈一圈疊加盤旋,明亮的光華照徹的她一張臉凜然堅毅。
飛身而起,覆著陣紋的掌心朝著少女頭頂拍去,將天道至純的道義灌入她體內。
令生長睫一顫,閉上眼,感受那道古樸的道義在體內竄遊。
不久,體內的妖魔之力感受到危險,盡數激活,在這一正一邪兩股力量的較量中,令生感覺體內每一處都不得安寧,忍不住睜開了眼。
一抹妖異的紅色光澤浮現令生眼底,渲麓瞧見了,一眯雙瞳,體內氣機全開,腳下陣盤光華驟然一盛,手上再用力,便又一道力道灌入她體內。
身畔那一朵法相金蓮忽然飄了過來,浮於令生胸前,聖潔的蓮瓣瓣瓣開啟,金色的光華祥和慈悲的籠罩在令生周身,心緒驟然平和下來,眼底那一點紅色的光澤也緩緩的淡了下去。
許久之後,籠罩客棧的陣盤光華暗淡直到消失,渲麓伸手拂去額間細密的薄汗,然後轉身朝客棧外走去。
令生睜開眼,一雙琉璃雙瞳澄澈透淨,周身的氣息空靈疏冷,一攬胸前的金蓮問道:“她在何處?”
即將跨出客棧的步伐一頓,渲麓微微側頭,淡道:“江底。”
略一思索,她微茫轉頭,看向那個擺脫了妖魔之力桎梏的少女:“你不回歸天道?”
令生搖首:“不回!”
“隨你。”
渲麓落下一句清冷的聲音,轉身踏出客棧身形便消失了。
令生出了客棧,沐浴在雪域沒什麽熱力的陽光之下,方才覺得所有的桎梏都沒有了,天地浩瀚,從今以後她可以任意來去,可那說要隨她的人卻沉在了江底。
雪樹林中,冒出個身影,踩著及膝的雪蹣跚而來,方一到令生面前便拜倒敬呼:“道主!”
令生冷下眸光,屬於法則的肅穆氣息立時顯出。
伏地的人隻覺得心頭一凜,立時抖著將身子伏的更低,幾乎整個腦袋都埋進了雪裡,片刻,似是強忍著看不見的壓力抬起頭,一臉的駭然:“你已不是道主了!”
“季管事,你的成仙大夢還未做完?”
韓凝光涼涼的聲音自空中響起。
令生抬眸看她,忽而想起什麽似的,笑了笑。
這少女緣何對她笑?
韓凝光有些困惑,打招呼道:“令生道友看來已經回歸正道了。”
令生啟唇,溫和道:“你隨我去江底。”
韓凝光:?
鎮道江底?
韓凝光四下一看,忽而困惑道:“我師妹呢?”
令生眼中的溫和斂去,顯出一抹神傷之色:“在江底。”
“那好,我隨你去!”
既然師妹在江底,去一趟又何妨!
隻眼下這個自在城的叛徒她不得不除,她道:“你等我片刻。”
語罷,半澤劍柔潤的劍芒一閃,季疏風便在愕然間徹底死了。
收起半澤劍,韓凝光道:“走吧。”然後率先飛向陵山的方向。
仙洲封住鬼域的屏障碎裂,秦廣王攜萬余妖修鬼將自西海而出,一時間仙洲各家仙門連忙商議對策,畢竟千年前兩域一戰都傷了各自元氣,眼看著恢復的差不多了,怎的又來了!
此番隨秦廣王出鬼域的還有鳳雲卿,鬼君殉道在仙洲,這一次可是徹底連半分魂魄都沒留下,沒有魂便沒有轉世,他們亦沒有了等待鬼君的希望。
一怒之下,仵官王攛掇秦廣王來找仙洲的不痛快,怎麽著都得替鬼域出了這口氣。
五殿閻羅王倒是明理,勸了幾句,最後十殿有七殿都要上仙洲來,因著鬼域近來實在事多,最後唯有秦廣王與轉輪王一同前往。
仵官王見轉輪王自告奮勇,難得的在心裡讚賞了一句。
鳳雲卿有自己的打算,無殊費了那般大的功夫才化解了兩域的誤會,不可能希望看到如今這樣的場面。
她上仙洲便是要問清楚,無殊究竟是怎麽死的。
若非秦廣王親口說,她如何都不肯相信。
韓凝光在陵山修行了數百年,熟悉陵山每一處,落在江面上她便朝四野看去,心道:四下不見師妹人影,難道還會在江裡不成?
卻見身後的少女像一隻白色的羽箭直接扎進了江裡。
她驚訝道:“還真在水裡啊!”隨後也一同潛入了江水。
神識散開,很快便看見了她的師妹在洞窟裡躺著。
方才奇怪師妹在這江裡修行什麽功法麽?忽然便察覺出不對勁來,心頭驀地一涼。
她的師妹緣何沒有半分心跳和呼吸?
便是連一點活人的氣息都沒了?
待穿過洞窟的禁製進了裡面,韓凝光隻覺得腦子裡“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無殊身體被渲麓施了功法保護的極好,甚至面上還帶有一點生人的紅潤之色,但她就是感覺不到半分活人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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