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完之後,她才反應過來,李墨會不會因為這件事生她的氣。
要是生氣了,她該怎麽辦?
李墨自然不會因為這件事而生氣,她只是有些意外。畢竟有的小朋友,明知道她在刷牙還要打過來,現在她主動打過去卻不接,這是什麽道理?
難道這就是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就不珍惜了嗎?
李墨在藤椅上坐了下來,在徐徐吹拂的夜風之中愜意地靠在椅背上,長眉一挑,又一次點開通話記錄,撥通了顧燦然的電話。
電話鈴聲再一次嗡嗡嗡響起時,顧燦然慌忙地擦掉了眼淚,清了清嗓子,慌張地接通了電話。
電話撥通的那一刻,李墨清朗如高山溪流的嗓音伴隨著微涼的夜風,一並傳到了顧燦然的耳中:“首先,我要和你強調兩件事……”
“一,我這個人最討厭別人掛我電話,電話就是用來最及時快速的找人手段,如果不想和我聯系,為什麽要給我你的電話號碼?”
“二……”
顧燦然心下一沉,立馬慌張地開口:“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往常清亮的聲音夾雜著濃重的鼻音,像是剛剛大哭了一場,透著濃重的委屈。
李墨的腦袋一下就無法思考了,她所謂需要強調的「兩件事」,此時也盡數地被拋在腦後。
深沉的夜風拂過,似乎也讓李墨的聲音變得低沉了起來:“為什麽哭了?”
換作以往,李墨肯定當做沒聽出對方的哭腔。她是一個情感比較纖細的人,這也就意味在「共情」方面比其他人要強一些。
可她卻沒有在體察了對方的負面情緒後,還能與之共同分擔的能力。
過往的經驗告訴她,如果她想要去分擔別人的難過,那麽必然需要獻祭出一部分的能量來消耗抵抗這種負面情緒。
可李墨其實是個很普通的人,她的「快樂能量」僅僅能夠管好自己不被負面情緒影響,每天過上樂呵呵的日子。
要是分出給別人,那麽她那一天必然會不開心。
或者說會因為想到不開心的事,而情緒低落。
作為一個全職寫手,李墨經歷過很多次這種情緒被撩撥的情況,到了這個年紀,已經學會用這樣的情感回避機制來調節自己的情緒。
畢竟身為一個連載期的作者,輕易被影響心情,是會牽連文章完成度的。
李墨並不想自己的情緒過多的消耗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面,說是冷漠也好,自私也罷,到了現在這個年紀,她已經很少去多管閑事了。
這是一個自我保護的機制,可是這一次她拋下了這種念頭,在顧燦然長久的沉默中,在悠然拂過耳畔的微涼晚風裡,耐著性子開口,又追問了一句:“如果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你可以和我說說。”
“哭著說也沒關系,我不介意這種小事。”
“你是遇到什麽不好的事情了嗎?”
在無人關心之前,顧燦然一直能夠很好的消化自己的情緒。
可是當比她年長的李墨,傳達了問候時,顧燦然隻覺得自己心門像是被撬開一個口子,委屈與憤怒如同決堤的江水,洶湧而下。
豐富的情緒化作了淚水,在顧燦然短暫急促的一聲抽泣之後,狂湧而出。
顧燦然啜泣著抽出紙巾,一邊捂著自己泛疼的眼睛,一邊不斷地擦著淚水,帶著哭腔開口:“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會有這樣的……”
“這樣的大人……”
啊,果然是因為家裡大人的事受委屈了。
這句話一出,李墨大概能明白顧燦然的委屈從何而來了。她聽著女孩小獸般嗚咽的哭聲,情緒也跟著低落了起來。
一絲絲疼痛從心間蔓延,像是蛛絲一般緊緊地勒住了李墨的心臟。
李墨抿唇,浸在黑夜中,感受著這份絕望無助的情緒,好一會才沉穩地開口:“然然……先別哭,把眼淚擦擦,好好和我說可以嗎?”
“因為你現在哭,我也沒辦法做什麽能夠安慰你的事情。”
像是抱抱和摸摸腦袋這種事,她此時也做不了。
那些負面情緒似乎隨著淚水一起傾瀉而出,壓在顧燦然心底的東西也稍微松動了起來。
顧燦然擦掉了淚水,帶著哭腔開口:“姐姐……我沒事……我只是……”
李墨接了她的話:“你只是覺得委屈和憤怒?你能和我說說具體是什麽事情嗎?”
“先別哭,我都快聽不清你說什麽了。”
這句話實在是有些不近人情,顧燦然委屈的情緒又上來了:“姐姐怎麽能這樣……不應該說我這麽說你也會不好嗎?”
“姐姐根本不會安慰人。”
可能是最近關系親近了不少,顧燦然也會對著年長者撒嬌了。
李墨及時地糾正了自己的說法:“好,那你別哭,我會心疼。你好好說話,可以嗎?”
“嗯……”顧燦然吸了吸鼻子,握著手機看著眼前的煲仔飯,輕輕咬著唇瓣才開口:“其實,也沒什麽……”
“就是和以前一樣的普通小事……”
顧燦然盡量不帶什麽情緒,把今天的事情敘述了一遍,還把自己那麽多年對父親的怨言一並發了出來:“我爺爺去世的早,我奶奶養大我爸,對他比較溺愛……”
“他永遠就像是一個沒有長大的人一樣,隻記得自己的事情,完全不會承擔起父親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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