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爸氣呼呼的出現在她面前,抬手把她從地上揪了起來。
屋子裡沒有開燈,隻外面開了一盞大燈,她爸逆著光站在陰影裡,臉色黑的不行,只有一雙怒氣衝衝的眼睛是亮的,活脫脫一副惡鬼模樣。
夏以歡嚇壞了,手腳開始無意識的掙扎,喉嚨被衣領勒的有些沙啞,幾乎說不出話。
只有耳朵和眼睛是清明的,她聽到她爸又開始罵她,說她是小兔崽子,說她是喪門星,要不是因為你,你媽也不至於和別人跑了,要不是因為你,你大哥也不至於娶不上媳婦兒,你二哥也不至於成天一副混子模樣!
夏以歡不明白這些為什麽都和自己有關,她這會兒已經嚇傻了,就連哭都哭不出來,只能用一雙恐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男人的臉。
再之後她被她爸甩到了地上,後背不知被什麽硌了一下,生疼生疼的,可她不敢叫,也不敢說話,就只是挪到角落裡縮著。
“……”
第二天夏以歡很早就出了門,生怕遇到家裡的任何一個人,誰知到校後才發現就連校門都還沒開。
門口也聚集了幾個孩子,大多都是家裡給了錢,自己出來買早飯吃的,夏以歡聞著他們手裡的包子香,這才想起自己就連昨晚都沒吃飯,硬生生餓過去的。
才回想起,她頓時就更餓了,但她手裡向來沒有錢,只能眼巴巴的盯著賣包子的人看。
直到後來那人向她投來了目光,她才後知後覺的紅了臉,重新把眼睛垂了下來。
好半晌,校門終於開了。
夏以歡跟著學生們一同走進校門,才落座不久,就突然有個小姑娘湊了過來,問她:“誒,你今天收著什麽禮物了?”
夏以歡不解:“禮物……?”
“對啊,你忘了,老師不是說咱倆是同一天生日嗎。”小姑娘翻了個白眼,似乎有些反感和她同一天過生日這件事,“我媽一大早就給我煮了面吃,我爸還出門去定蛋糕買禮物了,我們晚上要一塊去餐廳吃飯呢。”
“你呢,你怎麽過?”
夏以歡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生日。
她頓了頓,有些局促的眨了眨眼睛:“我不、不過的。”
“不過?”小姑娘拉長音問了一句,“哦對,忘記你家什麽狀況了。”
“也是,窮的連飯都吃不起,還過什麽生日呢。”小姑娘朝她吐吐舌頭,小孔雀一般的驕傲轉身走了,“我都替你丟臉!”
“……”
夏以歡羞恥也難過的再次垂下了眼。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了放學時間。
那小姑娘好像把這事傳了出去,一整天班裡的人看夏以歡的眼神都帶著鄙夷和嘲諷,叫她實在難以自容,下課鈴剛一打響就連忙跑回了家。
她爸這會兒還沒有回來,夏以歡餓的不行,翻找了半天終於找到半個饅頭,她做賊似的把那饅頭拿回了屋裡,小口小口就著水吃了。
可能是喝的水有點多,她的眼睛莫名又有些濕潤。
記憶也不自覺的回溯,再次想起那小姑娘的話,嘲笑她窮的連飯都吃不起,什麽都沒有。
其實她有的。
夏以歡吃掉最後一塊饅頭,蹲下身子從床下摸了一陣,最後扯了個盒子出來,打開,裡面盛放著很多東西。
有畫本,有詩集,還有一張她媽媽的老照片,夏以歡不記得她媽媽的樣子,卻能從這些事物上讀懂她媽媽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一定很熱愛生活,她媽媽會畫好看的畫,小貓小狗、池塘荷葉,甚至還有畫像,她爸爸的、她兩個哥哥的。
唯獨沒有她,在她還沒有記憶的時候她媽媽就已經走了。
夏以歡把畫本仔仔細細的收起來,又拿起那本詩集來看,她還太小,不懂詩裡究竟講了什麽,也看不懂她媽媽在上面做的標注,卻能分辨出那字跡很好看,特別漂亮。
每每想媽媽時,她就總是安安靜靜的自己一個人看這些東西。
她有時也會恨,恨她媽媽為什麽就這麽走了,為什麽把她生下來又不要她,但恨不了多久她就又會想,如果媽媽離開這個家後能過的很好,那就夠了。
她活的很不開心,她不想媽媽和她一樣不開心。
夏以歡把那本詩集收了起來,又去看箱子裡的其他東西,視線下意識左瞥,突然在角落裡發現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小玩意兒。
好像是個護身符,她以前在別人那裡見過,也認識上面寫的那幾個字,平安、喜樂。
這是什麽?
夏以歡頓了頓,下意識把護身符打開了,再之後有張紙條從裡面飄了出來,上面同樣寫著很好看的字。
和她媽媽的字跡不一樣,和這個家裡所有人的字跡都不一樣,明明從沒見過,卻又異常熟悉,叫夏以歡愣了好一會兒。
直到她認出了上面寫下的內容。
一種巨大的疼痛和傷感從心底蔓延開來,叫她含在眼底的淚水突然像是斷了弦的珠子,開始劈裡啪啦的往下掉。
她不知道這張字條到底是誰寫的,這枚護身符到底是誰的,可她卻視若珍寶一般,蜷縮起身體將其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再也忍不住的放聲大哭了起來。
上面寫著這樣幾個字,關切的,叮囑的,期望的——
“夏以歡,我要你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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