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位警官慢走啊。”
站在門市屋簷下,江起雲估量著到馬路邊的距離和雨勢,怎麽著也得淋個半濕。
思索間,她聽見虞歸晚問她:“江隊,跑嗎?”
偏頭看去,虞歸晚朝她伸出了手,屋簷下正好掉落一滴雨珠,掉在了虞歸晚白淨的掌心,又順著掌心紋路滑落到地上,隻留下掌心的微末水痕。
江起雲抬眸看向虞歸晚的臉,那張和背後漆黑的雨夜形成反差的盈盈笑臉。
她盯著虞歸晚被大雨濕氣浸潤的眼睛,恍然想起在高中一個普通的晚自習下課後,突下暴雨,許多學生聚集在教學樓大門處,等待有傘的同學來接,她和虞歸晚是走讀,她正發愁要不要打電話叫賀玫來接她們,虞歸晚就像現在這般朝她伸出了手,發出無聲的邀請。
兩人在大雨中狂奔,周身衣物和鞋子吃水變重,心卻是輕揚快樂的,到家後兩人都變成了落湯雞,換了吊帶和短褲盤腿坐在床上,互相給對方擦頭髮,虞歸晚當時問她:“會不會覺得這樣很傻很非主流。”
江起雲撇嘴說:“很酷。”
“江隊?”橫跨過回憶的聲音拉回了走神的江起雲,她正回頭去,長腿一跨,大半的身子入了雨幕中,肩頭衣物迅速被雨水浸出深色濕痕。
虞歸晚以為她這是拒絕的意思,正要收手,斜前方卻伸來了一隻手,不等她反應,那隻手緊握住了她,一發力帶著她跑入了瓢潑大雨中。
雨勢凶猛,雨水打在手背冰涼涼的,可兩人貼在一起的掌心卻是溫熱的,虞歸晚盯著江起雲筆直的肩線,輕快的背影,似乎和少女時期並無什麽不同。
世界下著雨,心裡卻開滿了花。
兩人上車後,江起雲打開車內暖風,拿出紙巾擦拭身上的雨水。
大雨打落在車頂車窗上,劈啪作響,車廂內卻是一片靜謐祥和的氛圍。
虞歸晚抬手解衣服扣子,解到露出鎖骨的位置,江起雲突然大聲道:“你幹嘛?”
虞歸晚手一頓,迷茫地眨眨眼,頗為無辜道:“脫濕衣服啊。”
江起雲瞪她,表情有幾分凶又像是在忍耐什麽,虞歸晚看了她兩秒忽而一笑,輕聲:“放心,裡面還有一件貼身的打底背心,剛剛你不是在休息室看見了嗎。”
江起雲繃緊的下頜線一秒柔和了下來,低聲嘀咕:“我怕什麽,不都是女的。”
“這樣啊。”虞歸晚一邊擦手臂上的水漬一邊說道:“那今年年底,隊裡的團建活動能申請去泡溫泉嗎?”
江起雲發動車子,“那當然是尊重大多數人的意見。”
“嗯。”輕飄飄的一聲嗯像是隱藏著笑意。
江起雲不知道虞歸晚在樂什麽,但覺得這笑音多半是針對自己,她踩下油門,在暴雨中駕車回到公安家屬小區。
吉普車駛入泊車位停穩,虞歸晚下車關上車門後又敲了敲車窗,江起雲按下車窗玻璃,看見虞歸晚那張被雨水洗滌後乾淨清亮的臉,對著她說道:“啊對了,不管什麽團建,江隊下次還是別喝酒了吧。”
虞歸晚笑著停頓了一下,繼續又開口:“畢竟江隊喝醉之後還挺磨人的。”說完,便揮揮手轉身離開了。
坐在駕駛位的江起雲面部表情有些石化,磨人?什麽意思,難不成虞歸晚那晚知道自己是裝醉的?
怎麽知道的?那當時她豈不是把自己當傻子一樣看?
心裡百爪撓肝,如坐針氈,江起雲想追上去試探一下虞歸晚的口風,又或是主動解釋一二,但又感覺自己像是被人給摁在位置上動彈不了。
理智告訴她追上去無異於自取其辱、自揭老底、自丟臉面。
一生要強的江隊最後還是拉著臉回到自己家,坐餐桌邊一邊扒拉蛋炒飯一邊尷尬得腳趾抓地。
一頓風雲殘雲後,飽腹帶來的滿足感暫時壓下了渾身的焦躁,江起雲坐著休息了會,情緒也漸漸恢復平靜。
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只要自己不覺得丟臉,丟臉的就是別人。
極度擅長自我洗腦的江起雲很快完成了自我開導,接著像是想起了什麽,起身走到客廳電視櫃前蹲下,拉開抽屜翻翻找找。
細小的動靜吵醒了睡著的賀玫,賀玫打開房門拍拍哈欠問:“找什麽呢?”
“沒什麽,我動作小點,你繼續睡吧。”
賀玫回身關門,“你自己也早點睡啊。”
“嗯。”
又打開一層抽屜,四下翻找後,江起雲拿出一盒嶄新的未開封的藥膏,是前兩年賀玫托朋友在國外帶回來的,說是用了什麽最新技術複合因子材料研發的淡疤除痕藥膏,江起雲當時看了眼密密麻麻的說明書,需要配合什麽保險液,每天塗幾次,塗完又要怎麽護理,實在沒那個閑心和時間,就閑置了。
她拿著藥膏盤腿在地板上坐下來,低頭看了眼包裝外的保質期,還沒過期。
食指無意識摩挲著棱角分明的盒子,她思忖著明天怎麽把這個東西自然而不做作地拿給虞歸晚。
“收拾東西碰巧找到的,我用不上,給你了。”江起雲在腦子裡勾勒出這副畫面,手臂立馬起了一片雞皮疙瘩,這也太做作了。
她搓搓手臂,後仰倒在地板上,伸手將盒子舉到半空,盯著它小聲喃喃:“有什麽可擰巴的,你以為你送出去她會多想什麽嗎,不過就是說一句謝謝而已,用得著這麽別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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