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挖鬥倒出汙泥後,需要人工進行提取,包括骨骼,腐泥,以及講解的衣服殘片等,他們都需要進入泥堆中進行人工分,此時各個身上都沾滿了臭熏熏的汙泥,像是進泥潭滾了一圈一樣,江起雲和虞歸晚的臉上頭上都沾了不少,十分狼狽。
一行人下山,先是回到賓館洗漱,換了一身乾淨衣物後才趕往鎮殯儀館解剖室。
解剖室的台上擺著從沼澤地打撈起來的白骨,此時它們已經全部經過清洗並拚接好了,呈現出一具完整的人類骸骨。
骸骨整體呈現汙褐色,部分部位附著了植物根須,生長纏繞在骨骼上。
於婕和江起雲幾人頷首打過招呼後,開始介紹:“身長一百四五厘米,從骨盆特征來看是女性骸骨,牙齒齒尖輕微磨損,恆齒長成,再結合骨骺線閉合程度來看,這具女性骸骨生前是一名正值青春期發育的女孩,年齡應該在11歲到14歲。”
即便現在還沒有提取白骨DNA樣本與常儷的血樣送回市裡進行檢驗,但這具骸骨的大致信息都已經和葉雯雯吻合了。
“能大致確定死亡時間和死亡原因嗎?”
於婕沉吟了兩秒道:“從骸骨上附著的植物生長規律,再結合沼澤地地理環境來看,死亡時間至少已經兩年以上,完全白骨化了,除顱骨有明顯生前損傷外,其余骨骼完整,但從顱骨損傷形態來看,這一處損傷並不致命。”
“剛剛現場打撈的隊員送回來了胸腹部骨骼下的泥土,在其中並沒有檢驗出降解變性的毒性物質,基本排除中毒致死。”
於婕看向江起雲,頓了一下道:“排除機械性損傷、物理性損傷和化學性損傷死亡,最符合骸骨表征的就是吸入溺液導致的機械性窒息死亡。”
江起雲眸子微顫,“也就是被害者是沉入沼澤溺死的?”
於婕點頭。
“這個時間有多長?”
“加上陷落時間,應該在五到十分鍾左右。”
江起雲眉梢微抖,她閉上了眼,一片黑暗中,她仿佛看到了那個身陷沼澤,絕望無助的女孩,她的身體不可抑製地下沉,她一定有過呼救、掙扎,卻只能加快自己的陷落速度。
十分鍾,整整六百秒,每一秒都是在向死亡逼近。
當她的頭沒入沼澤,感官都被封閉的時候,她在想什麽?
她一定是在想念自己的家人,有慈祥和藹的祖父母,溫柔淳樸的母親,她一定在心裡發出呐喊了。
媽媽……救救我,我不想死。
媽媽……對不起。
媽媽……再見。
江起雲倏地睜開眼,聽見刺耳的叫聲在解剖室外響起。
“雯雯!雯雯!”
是常儷的聲音。
江起雲瞳孔收縮,不能讓現在的常儷看見骸骨,她會受不了的。
江起雲衝出解剖室,正撞見披頭散發四處尋找的常儷,常儷也看見了江起雲,她認得她的臉,於是立馬衝了過來,看江起雲擋在解剖室門前,她像是明白了什麽,用手推搡起江起雲。
嘴裡還不斷地念著:“雯雯,雯雯是不是在裡面?你讓開,讓開!我要接我女兒回家,她等我好久了,你讓我接她回家!”
江起雲一動不動,任由常儷歇斯底裡的抓打,她托住她的手臂,止住她整個人下滑的趨勢,嘴裡的每一個字都說得尤為艱難,“常姨……還不確定是雯雯,出結果了,我會告訴你的。”
常儷兩隻眼睛紅腫不堪,嘴皮卻是慘白的,她死死盯著江起雲的眼睛,問:“那你為什麽不讓我進去?你為什麽不讓我進去?”
江起雲還是不動,常儷哭著捶打她的手臂,身體漸漸脫力癱坐在地上,江起雲依著她單膝跪地,常儷抓著她手腕,頭抵著她的膝蓋,全身在不停顫抖。
無從安慰,無法安慰。
江起雲知道,即便他們後面抓住了凶手,讓凶手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這個“應有”,是法律程度、社會層面上的應有,一個母親永永遠遠失去了自己的女兒,這已經是無法挽回無法補救的心碎結局了。
哭聲高高低低,起伏不歇,江起雲深感無力,最終還是虞歸晚來帶走了常儷。
江起雲回到派出所,晨光揮灑在辦公室內,陽光明滅,但室內的氛圍卻是極低沉的,所有人的心裡是既悲痛又憤怒,兩種情緒無疑是最好的辦案動力,即便他們已經一夜未睡,連軸轉了十幾個小時,但沒有一人臉上顯出了疲憊,全都精神爍爍,繼續工作。
江起雲站在窗邊和局裡匯報案,局領導的意見還是說如果沒有證據直接證明這兩起案子是同一嫌犯所為的話,就分開偵辦,分局會上請市局,調遣另外的刑偵隊伍來調查這起舊案。
江起雲皺眉,她聽得出領導的話外之言,無非就是硬要將兩起案子分個孰輕孰重和優先級,但這樣的話,就意味著投入舊案的警力和資源有限,這起舊案雖然發現了被害者骸骨,但關鍵線索寥寥,本身就難以偵破,如果不投入精乾警力進行偵查的話,破案更是遙遙無期。
江起雲開始和領導打太極,一番周旋下來,局領導最後給了她三天的時間,如果沒有證據證明兩起案子的關聯性,那就分案偵辦,接受局裡的指揮和分配。
江起雲掛掉電話,虞歸晚正好推開辦公室門進來,她眉眼微有倦態,江起雲上前問:“常姨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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