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怕,倒是他才要小心些。他想要的東西太多了,想要權力、地位、名聲、人心,想要的越多,弱點便越多。”謝予安斂下笑意,正色道:“我不同,我在這世上,唯一想要的,便只有一個你,只要你安好無虞,我便可以放開手腳去做任何事。”
她頓了頓,擁住嚴清川道:“所以你要答應我,不要去做冒險的事,不要讓自己置身險境,在我沒來到你身邊之前,你一個人已經做得夠多了,現在讓我來。”
嚴清川放松身子倚靠著謝予安,沉默了一小會兒後,她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記得”。
謝予安愣住,“什麽?”
嚴清川輕咬了咬下唇,閉眼道:“我說我有記得。”
謝予安皺眉回憶,須臾後乍然想起嚴清川原是在回應她們早間分離時,她說的那句“嚴大人要記得想我”。
說實在的,她本就是一句隨心之話,自個兒都沒放在心上,可卻被嚴清川認真放進了心裡。
一時間,她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往前看書時,她覺得自己至少通過浮於表面的文字大致了解了嚴清川是一個怎樣的人,但這種認知和了解在親身和嚴清川接觸之後被打破。
而眼下,嚴清川又在她面前展露出了更多不被外人所識的樣子。
這些別扭的、小心翼翼的、不擅長的、羞怯的樣子,被嚴清川藏得最深的樣子,她都願意且隻對自己展現。
謝予安不是一個容易傷感傷懷的人,可這一刻,她卻覺得眼眶微燙,一些心底翻滾的炙熱情緒在全身蔓延,叫她鼻腔發酸。
她忍住酸楚,不願讓嚴清川察覺。
可嚴清川是何等的敏銳,自然是察覺到了,她有些怔然,不懂為何謝予安在聽見她那句話後會有如此反應,但她並不擅長哄人,沉默了許久,才道出一句:“若你聽不明白,那我便再說一句。”
“我有記得想你。”
如此坦誠,如此不像嚴清川。
卻又實實在在是嚴清川所言。
這兩者之間偌大的差距帶來的奇妙感讓謝予安心中酸楚更甚,她緊緊抱住嚴清川,將累積在心裡的全部愛意凝成短短的三個字。
“我愛你”。
嚴清川深邃的眸子在這句話落入耳朵的時候,瞳孔緩緩放大,刺目的陽光照射在她的眼眸上,將她慣常深沉的眸底變成一片清潭。
明淨澄澈。
她微微張口,一個“我”字從唇間跑出,可“愛”這個字眼,它的意義何其重,重到嚴清川難以啟口,盡管她已經在心底道過無數遍了。
謝予安沒等嚴清川開口,她也並非是想討得一個回應,她吸吸鼻子,調整好情緒道:“沒事了,我也很想嚴大人,一直很想。”
嚴清川緩緩合上唇,手落到謝予安的背上,輕輕撫著。
“嗯。”
......
三日後,不出謝予安所料,抑或是不出所有人所料,朝堂之上,百官奏表元乾帝早立太子,以安國本。
元乾帝翌日便發詔天下,立三皇子褚清為皇太子。
太子入主東宮,元乾帝令禦閣首席大學士為太子太師,授文,即將回京的太尉為太子太傅,主授武,而丞相本該為太子太保,但因身體原因,便讓禦史大夫暫代其職。
此時的東宮太子學府內,褚清穿著一身太子玄色常服,上繡有四爪蟒形暗紋,頭束玉冠,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嫩生生的小臉在那白胡子太師面前顯得有些局促緊張。
每次被嚴厲提問,他余有肉感的臉頰便會微微顫一下。
謝予安立在一旁,不免有點心疼這小家夥,想她們七八歲的年紀,那正是最頑皮的時候,一個班裡像是一半有多動症似的,坐在椅子上就跟板凳燙屁股一樣坐不住,惹得班主任苦笑不得,老師們上課嚴厲歸嚴厲,下了課卻是溫柔慈愛的,那寬松的教學環境比這壓抑的教育環境不知好多少。
“殿下,此句何解?”太師粗啞低沉的嗓音讓褚清眼皮一跳,半晌後,他囁嚅道:“老師,我......不知道。”
一旁的司儀吊著嗓子道:“太子殿下,如今您歸為太子,東宮之主,該自稱本宮才是。”
褚清訥訥點頭,氣勢顯得很弱:“本宮......明白了。”
謝予安看得在心裡直搖頭,這偌大的太子學府,褚清端坐於正中,其上是授課的太師,再來是太師副手少師,其下是教導皇家禮儀的太子司儀,而後又有包括謝予安在內的四方書吏位於四角,以及一眾伺候的宮人。
一眾人面色肅穆,以至於殿內的氛圍也壓抑得緊。
謝予安觀這些人對待褚清的一言一行,再細聽那太師講學,隻覺出這些人各個心懷鬼胎。
那太師幾乎就是打壓式教育,想來是想將褚清刻意教導成懦弱畏縮的性子,好叫他日後為他們所控,而旁的人,各個目光如炬,暗中窺察,不知又是哪方勢力的眼線,又懷揣著怎樣的心思。
生在皇家,何其悲哀,身在深宮,何其孤獨。
待課畢,其余人皆都退出大殿,謝予安跟隨眾人離開後,又偷摸回殿,見褚清還在殿中認真溫書,背脊挺直,小小的背影獨坐於大殿中,惹人生憐。
她幾步走過去,小聲道:“殿下?”
褚清回頭看來,端起架子,“何事?”
謝予安眯眼笑笑:“不識得微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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