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您保證,我是真實的,而您毫無阻礙的走出了那間小屋子,和我坐在這裡談話。”醫生肯定地說道。
“所以,您不愛她了嗎?”
“什麽?”
“您的妻子。”
“不,我想,我好像是害怕她。”
第50章
“害怕?”醫生頓了一下,問:“她對你……曾經或者現在,有過暴力行為或者對你使用過暴力嗎??”
“沒有。”
“冷暴力呢?或者精神控制,她嘗試過貶低你,摧毀你的自信心嗎?”
時虞虞搖了搖頭:“她是個很好的人,對我也很好,一直如此。”
“那你害怕什麽呢?”
時虞虞呆呆看著窗外,像個遲暮的老人,慢慢感覺自己的渾身鮮活的生命力和氣力被地心引力慢慢抽食乾淨。
“我也不清楚,但那種恐懼感是來源於半個月前的那一晚。”
“那晚,我們做了很久,用了很多姿勢,我不知道是做了一晚還是幾天,總之,天沒有亮過,然後,我在睡夢中聽到車鳴,很吵,很吵,這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而來,又遠又近,然後,行晝說,我們得離開。”
“那晚的海霧已經濃的三米外看不清路,而我實在是太困,根本睜不開眼睛,隻記得自己睡在後車廂,然後行晝沿著北上的方向一直開,一直開,車軲轆像是要飛起來,很奇怪,不管是回家還是去學校都不是這個方向,可我實在沒力氣問她這個問題,我們不知道開了多久,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然後她的手機一直在響,她很不耐煩地接聽了,裡面的聲音我聽不清楚,但我知道她們互相嘲弄對方,說了些不雅的低俗詞語。”
“車還是一直向前開,然後天空出現了極光,那極光和我之前在極北之地見過的一模一樣,我不知道是錯覺還是說極光只有這一種樣子,然後行晝停下了車,她把我抱了起來,抓著我的手指,指著前面,然後說:‘如果你以後開車來到了這裡,看到了三道分叉路口,你要記得往右開,只能往右,虞虞,你明白嗎?’行晝的聲音像鼓點一樣敲擊在我心臟上,讓我覺得心悸到快要窒息,然後我問她:‘往左,往前是去哪?’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用很生氣,憤怒又嚴肅的聲音,對我說:‘時虞虞,你只能往右,不管發生了任何事情,你只能往右。’”
“那你還記得,你們上車以後,您的妻子往哪裡開了嗎?”
時虞虞沒有遲疑:“她還是一路北上,一直往前。”
“我的精神好像是從海霧那晚開始就不太對勁,我不知道是因為海上的瘴氣讓我中毒,還是行晝朝我吃的食物裡下了東西,那半個月,我被困在那間小小的房間裡,幾乎一直在doi,像是發情期的野獸,除了吃飯就是doi。”
“你沒有拒絕她?”醫生問。
時虞虞搖了搖頭。
“為什麽?”醫生看著面前這個美麗的女人,她看起來蒼白又憔悴,困懨懨地垂著眼睛,琉璃般的眼瞳看著手指,不知在想些什麽。
時虞虞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她味同嚼蠟地回憶完了自己的前半生後發現,她從來沒有拒絕過行晝。
醫生耐心地等了很久,久到外面起風落雨,天驀然黑了,時虞虞才開口繼續緩緩說:“那天,不知道是半夜還是白天,來了個帶圍帽的人,我不認識他,但他說有人送了我一幅畫,然後沒有進屋就離開了。”
“你看了那幅畫嗎?”
“月桂花。”
“什麽?”
“月桂花。”時虞虞重複道。“醫生,你聽過月桂女神的故事嗎?”
醫生搖了搖頭。
“傳說愛神厄洛斯為了報復阿波羅,射了兩支箭,一支是極愛,另外一支是毀滅,於是阿波羅愛上了達芙妮,但他瘋狂的愛意讓達芙妮害怕,他永不止息地追逐,讓達芙妮絕望,於是達芙妮放棄一切,變成了月桂樹,可即使這樣,也沒能逃離阿波羅,他用月桂樹的樹枝編織成了桂冠裝飾自己的頭顱,用樹葉裝飾自己的箭和琴筒,用樹乾做床,用樹壁當枕頭,不僅如此,阿波羅為了讓達芙妮永遠陪著自己,賜予她永遠年輕,不會衰老也無法死去。”
醫生皺了皺眉,時虞虞輕嗤道:“你知道月桂花的花語嗎?”
醫生搖了搖頭。
“是蠱惑,也是悲傷。”
“月桂女神終其一生無法逃脫阿波羅的陰影,可世人卻用她的桂冠紀念阿波羅被埋葬的愛。”
*
時虞虞回想著那天,屋外濃霧裹著暴雨,天氣極端又詭異,包裹油畫的畫紙被雨水濺濕,行晝拿刀劃開畫紙,用力過大,劃傷了畫面,宛如在阿波羅的背上留下了一道長疤,行晝把這幅畫掛在了客廳,靜靜地坐著看它。
畫面裡的達芙妮,已經有一半變成了月桂樹,她慌亂回頭看著阿波羅緊扣著她腳腕的手,昭示著永遠無法逃脫。
時虞虞披著被單走過去,畫面人物表情鮮活,場景令人窒息,可行晝的表情很悲傷,時虞虞以為她是為了達芙妮悲傷,手掌剛輕輕地搭在她的手背上,就被行晝緊緊地擁在懷裡。
“這只是個神話故事。”時虞虞安慰道。
“虞虞,你如果是達芙妮的話,會恨我嗎?”
“我們不會是他倆,達芙妮根本不愛阿波羅。”
“不,愛過的。”行晝如此說道:“在另一個版本裡,達芙妮愛過阿波羅,可阿波羅的愛意太過炙熱……他們也許經歷過什麽,或者阿波羅做過什麽讓達芙妮永遠無法原諒的事情,才會讓達芙妮情願自我毀滅也不和阿波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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