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鳳奶奶這麽一說,杭初霏不禁四顧,卻發現並沒有其他人在屋內:“誒?老爺爺呢?”
鳳奶奶笑道:“昨日我讓小煜……就是我孫子帶著他去鎮上溜達去了,明兒才回來。”
杭初霏“噢”了一聲,而就在這時,黑衣女子身子忽然微微一顫,大概是因為傷口被鳳奶奶剛給她塗上的藥刺激到了。“嘶……”
鳳奶奶連忙柔聲安撫道:“姑娘忍一忍,過會兒就好了。”說完,鳳奶奶便轉過身,“小杭,你自己好好照顧你媳婦兒啊,我先去忙活了。”
杭初霏一聽到“媳婦”二字,連忙解釋道:“不、不是,她不是我媳婦兒!呃不是……我還沒有媳婦兒呢!”
這時,黑衣女子很想要坐起身來,卻已幾近渾身無力了,隻好不作無謂的掙扎,望了一眼床邊的杭初霏,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唇瓣微微翕動,緩緩地吐出了三個字:“為什麽?”
杭初霏歪了歪頭:“什麽為什麽?”
黑衣女子歎了一口氣,道:“為什麽要救我?”
聽完,杭初霏愣住了,因為一時間內她自己也不大清楚。
今日傍晚時,她半路遇雨,東奔西走尋找避雨之地,不料整條街的店鋪已悉數打烊,這時恰巧看見遠處兩個正在打鬥的人影,本只是出於好奇過去看,卻發現其中一人是那黑衣女刺客,不由自主地就過去替她將要殺她的人給乾掉了。
這時,杭初霏忽然又想起自己還借了她的錢,便半開玩笑道:“你若是死了,錢我還給誰啊?”
黑衣女子冷笑了一聲,道:“你還真打算還給我啊。不過——不管你是出於什麽,好歹是救了我一命。謝謝。”最後這句“謝謝”她說得尤其小聲,但還是被杭初霏聽見了。
“哈哈,想不到你這個小刺客還懂得感激啊!”杭初霏笑道。
黑衣女子冷哼了一聲,道:“刺客就不能懂感激了麽?你以為所有的刺客都是沒有感情的?”
“哎喲,我開玩笑的啦!”杭初霏道,“我知道,你們刺客未必各個兒都殺人不眨眼,從古至今,也有不少重情重義的刺客。在這世上,身處任何行當的人呐都有好有壞,本就不能因一個人的工作而定義他的為人。”
聽了杭初霏的這番話,黑衣女子的神情忽然暗了下來:“你……當真是這麽想的?”
杭初霏把手一攤:“不然呢?”
這個時候,黑衣女子卻微微一笑,笑中似乎有說一種不出的苦澀。
須臾,她又開口道:“這麽多年來,我受傷無數,從未有人救過我。在哪裡跌倒,在哪裡自己站起來,向來都唯有我自己才能救自己。”
聽完,杭初霏望著眼前的黑衣女子,心裡竟生出了幾分心疼。
“在下杭初霏,是個道士。”
黑衣女子聽到這話後卻笑了出來:“噢?當時你用的果真是法術。”
杭初霏聞言,表面上只是微微一笑,但實際上心裡已大大地松了口氣,慶幸自己神仙的身份沒有被她發現。
“喚我柳雲暝便可。”
第6章 雨夜血灑桐花街
“說來——我還是很好奇,你當時為何會正好出現在桐花街。”柳雲暝淡淡道。
杭初霏笑道:“不瞞你說,我就住在這附近。”
柳雲暝蹙了蹙眉:“你住在這附近?”
這讓她想起了兩日前跟蹤杭初霏去到的那片林子,若是這般,一切似乎都可以說通了,便能夠確定她沒有在撒謊。
“你的家可是在錦緣河?”
杭初霏一怔,有些疑惑地道:“錦緣河?”
柳雲暝道:“沿著桐花街西街走過去,有一條河,名曰錦緣河。”
杭初霏仔細一回憶,自己這兩天好像就是從那個方向來到桐花街的。
“那,應該是了。”
現在柳雲暝大概能猜到是怎麽一回事了,便也不再追問。
“我該走了。”說罷,她起身便要去拿桌上的鬥笠。
“誒誒誒,你別亂動!傷還沒好呢。”見狀,杭初霏趕緊一把將手按在了柳雲暝的肩上,“不是我說你啊,你這小刺客能不能安分點?別搞得傷沒好到時候一出去又多加幾處傷口。”
柳雲暝恢復了冷峻的神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冷聲道:“手拿開!”
“我勸你最好別擋我的道。”
杭初霏聽到這話,心裡也不舒服得緊,於是猛地收回手,白衣一拂,轉身便走。
“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跨出房門的那一刻,她不禁低聲罵道。
柳雲暝望著那離去的身影,目光變化莫測。
頃刻,她抓起桌上的鬥笠,往頭上一戴,繼而緩緩伸出了一隻腳,隨後又緩緩地伸出了另一隻腳,扶著桌子嘗試自己站起身來。
所幸方才鳳奶奶已經給傷口塗過了藥,她現在已經勉強能夠走路了。
她扶著牆,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門。
外面的雨已經小了許多,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瓦片上,淅淅瀝瀝地從簷邊流下來。
走到空蕩無比的長街上,柳雲暝神色黯然:“老大他們……應該已經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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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緋羽庭時,風煙俱淨,那場傾盆大雨終於停歇,被遮蔽的星辰顯形,撒滿澄霄,庭外青竹婆娑,纖纖金絲竹葉於清風中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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