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祁低下頭，輕吻了吻她的青絲：“勞煩娘子了，我先進去躺一會兒。”

　　李氏淡淡一笑。

　　目送奉祁進到房間裡後，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奉祁這樣，早已不是一次兩次了。

　　而且，昨日可是乞巧節啊……

　　三日後的深夜，李氏忽覺枕邊一輕，警覺地睜開了雙目。

　　她身子未動，靜靜地保持著原本的姿勢側躺在床上。

　　“砰——”

　　奉祁果然出門了。

　　李氏猛然坐起身，抓起一件鬥篷披上，迅速地追出了門。

　　月涼如水，萬籟俱寂，遠方閃爍著一處光點，想那提燈人便是離開的奉祁。

　　李氏悄悄地跟在那光點的後面，那顆心急促地跳著。

　　她一路追隨，直到看見奉祁翻進一處府邸的牆內。

　　那座府邸她認得，正是江湖名門之一的駱家莊。

　　李氏卻已猜到，奉祁到那兒是去找誰的。

　　數日之前，李氏提著竹籃在集市中采購布匹，於熙熙攘攘人群之中，她遠遠望見一個熟悉的背影——奉祁。

　　而在奉祁身側，跟著一個窈窕的身影。那人一襲黃裙，頭戴帷帽，想必是刻意以那長絹布來遮掩容貌的。

　　今夜，李氏終於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霎時，兩行清淚從白皙的臉頰上簌簌落下。她捏緊了拳頭，冷臉而立。

　　少頃，她止住了淚水，倏然一睜眼，嘴角隨著上揚，冷月之下，神情森然。

　　第18章 玉殞香消終作塵

　　秋風颯颯，萬頃碧霄如洗。駱家莊外，山川相繆，百卉含英。

　　青葉摩挲間，一隻白鴿陡然掠過駱府的門前，飛落下一紙。

　　一個婢女瞧見，忙快步走上前，拾起地上的紙，輕拍了拍上面的灰塵，隨即迅速抬頭望去，而那白鴿早已消失於渺渺天際，無影無蹤了。

　　“奇怪了……怎麽會有信鴿來送信？老爺近年來不都在閉關清修麽？”婢女一面疑惑地喃著，一面小心翼翼將那信紙打開。

　　看到信中的字後，婢女霎時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雙手顫抖著一時未能抓穩，信紙滑落到地面上。

　　……

　　秋江蕭索。

　　忽來一陣漸漸靠近的腳步聲，水邊玉立的女子悠悠轉過身，粉面上的白紗微微飄動。

　　“你是何人？為何找我來這？”駱灩緩緩停下了腳步，雙手抱臂，衝那白紗掩面的女子斜睨一眼。

　　“你問奴家是何人？”說罷，李氏取下了白紗，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而那笑裡卻似藏著如刀般銳利的鋒芒，初見這張面容的駱灩不由得微微一顫。

　　李氏冷哼一聲，沉聲道：“奴家不才，乃奉祁的結發之妻，街坊皆喚我奉家娘子。”

　　結發之……妻？

　　奉家娘子？

　　這怎麽可能？！

　　聞言，對面的駱灩瞬間怔在了原地，此時此刻，她的腦子裡是一片空白，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少頃，她的腦畔裡響起奉祁初見自己時所說的話：

　　——我的愛妻早在一年前便病逝了，當時我的心情和駱小姐你一樣，崩潰，痛不欲生，甚至……也想過要一了百了。

　　病逝。

　　哈……

　　原來這些話，都是……假的麽？

　　駱灩雙手抱著頭，兩眼圓瞪，臉色煞白。

　　“你說什麽……不，不！這不可能！一定是你在胡說……”

　　李氏靜靜地注視著她，眉峰陡然一挑，嘴角的笑意愈發令人毛骨悚然。

　　“你這個瘋婆子，你……你在騙我！你不是他的妻子！你不是對不對？”

　　李氏聽到這話，忍不住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哈……我？哈哈哈哈哈……我不是？”這時候，她猛然提高了聲音，“難道——你是？”

　　砰！

　　話音方落，駱灩便重重地跪在了地上，雙手飛快地抓起頭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哪怕在她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可她就是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委屈。

　　怨恨。

　　不甘。

　　她身為名門之後，哪怕是武藝絕頂的前輩們見了她，說話時無一不是畢恭畢敬的，站在自己眼前的不過一介平庸女子，這樣的人又豈能對她造成得了威脅？

　　殺那女子就好比碾死一隻螞蟻一般輕而易舉。

　　可她不想這麽做——與其說不想，不若說她自己也心虛——哪怕她本不知情。

　　那女子為奉祁結發之妻，此事之錯自然不在她，但自己又有何錯呢？

　　若是早知如此，她駱灩從不是個不講道德的人，又怎可能會去……

　　就在這時，李氏冷冷地開口道：“駱二小姐。”

　　聞聲，駱灩驚恐地抬起了頭。

　　“五年前，我在溪邊救下奄奄一息的他，後來，他道他愛我，我亦是愛他的。我逃出家門，與他私奔天涯，他誓此生隻護我一人。哈……所謂的誓言？哈哈。”

　　駱灩望著眼前的女子，神情似是平複了些許。

　　“我本為商賈之女，家財萬貫，生來便養尊處優，從小到大不曾受過什麽苦，選擇與他私奔的那一刻，我放棄了本該由我繼承的家業，不顧家人阻止，對他們的句句忠告充耳不聞，我以為我的選擇是對的。”

　　“沒了家中靠山，身後僅有他一人。我為他改變，為他練得一手好繡工，為他做個賢妻良母……到頭來，終是錯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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