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下衣裳後,又在杭初霏的央求下,柳雲暝穿著這身紅衣出了布莊。彼時,遠方的天空已然黑如潑墨。
華燈初上,火樹銀花;長街十裡,人聲鼎沸。
“倘若你能穿著這身兒跳舞,那必是翩若驚鴻,可一舞動滿城!”
柳雲暝的臉自方才一直紅到現在,忍不住扯了扯她衣角:“行啦行啦,你莫要說得這麽誇張!”
“誇張?可知本仙姑多少年沒這麽誇過人了?”杭初霏說著便伸出食指,湊近柳雲暝欲挑起其下巴。
柳雲暝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你別鬧……”此話說得一臉嫌棄,那對眼角卻帶著笑。
杭初霏“嘖”了一聲,長袖一拂,徑直朝前走去。
“誒,你!”柳雲暝忙小跑跟了上去。
杭初霏美目流盼,目光穿過人潮,瞧見遠處有一座不曾見過的樓閣,想是近來新建的什麽地方,遂指了指,回首對柳雲暝道:“去看看嗎?”
柳雲暝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
隨著二人走近,一陣樂聲愈發清晰明亮。
杭初霏抬首看清了那牌匾,得知此地是座勾欄,不由大喜:“哇,沒想到這桐花街有勾欄了!”
柳雲暝問道:“你想去看看?”
杭初霏看了看她,揚了揚眉:“你不想?”
柳雲暝道:“你若想,我便想。”
杭初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拍了拍她的胳膊:“可以呀你!”將長發一撩,大步流星過去推開了勾欄大門,“走!看戲去!”
進了大門後是個院子,而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幾乎坐滿人的席位。畢竟是乞巧佳節,看客多倒不奇怪。
院子中心那朱欄青瓦的戲台上,有兩個身著戲服的男子,其中一人反串了少女。那“少女”裹著花圍裙,素手抓著算盤,儀態端莊,當為一商賈人家的碧玉;另一男子頭頂草笠,一襲墨色交領長衫,腰佩短刀,當為一行走江湖的俠客。
杭初霏拉著柳雲暝,貓著腰穿過熙熙攘攘的席位,尋了半天方尋見兩個靠近戲台的空位。
二人剛落座,便聽一個纖細的聲音唱道:“素月流雲呀~春曉拂綠呀……”
兩人同時抬頭,方得知唱歌者是那商賈之女。
台上,少女側倚窗前,恰有一俠客路經此地,俠客為歌聲所吸引,不住在此駐足。
待歌兒唱罷,俠客上前道:“在下柳鳴,冒昧一問,不知此曲中詞為何人所作?”
少女素手輕起,掩嘴一笑:“此詞為小女所作,小女不才,還望柳少俠海涵。”
“姑娘之才情,當為盛京第一流……”
柳鳴聽完激動不已,對其讚不絕口,少女被誇得羞澀無比,微微低下了頭。
“柳某瞧此為楚氏客棧,姑娘莫不是這楚家小姐?”
少女答道:“正是。小女楚緋,見過柳少俠。世間知小女者,唯君也。只是自此一別過,恐今生再難覓得……”
柳鳴握住了她的手:“楚姑娘之才,豈會唯柳某一人懂得?柳某不過一介武夫,如斯雅事,不過涉獵些微……”
“柳少俠莫要再說了!”楚緋打斷了他的話道,“無妨告訴柳少俠,小女曾誓要嫁與一知我之人,也不知柳郎心意如何,小女自願以身相許!”
第86章 火樹銀花月滿樓
這出戲的第一幕到這裡便結束了。戲幕落下之際,台下全場轟然拍手叫好。
杭初霏在柳雲暝耳邊道:“嘿,還是頭一回瞧見這組合,倒新穎哈。”
柳雲暝卻歎了口氣道:“如今江湖上的俠客,可不似那柳鳴這般。”
杭初霏歪了歪頭:“這樣嗎?”
不多時,帷幕拉開,第二幕戲開始上演了。
台上的景致皆與前面一幕大有不同:一排屋舍皆掛上了紅綢緞,當是想要體現“十裡紅妝”的場面。柳鳴和楚緋皆穿上了喜服,自戲台兩側走了上去,可謂俊郎配佳人。
看到這裡,柳雲暝不由將目光轉向了杭初霏,可惜杭初霏正看得入神,並未覺察到她的目光。
柳雲暝垂下眼,笑了笑,這一笑意味深長,帶著些微歡欣、些微不舍以及些微苦澀。
旁側的杭初霏忽然撫掌高呼:“好!”
柳雲暝重新將目光轉回了戲台上,只見那柳鳴和楚緋相擁在了一起。
“小女平生,有柳郎一人便足矣。不知柳郎,可願攜我行遍天涯,盡看滄海,盡訪名山?”楚緋道。
柳鳴捧起她的臉,眸中含情脈脈:“柳某行俠一世,卻未近女色,卿為第一人,柳某誓定不負卿。自是願攜卿行遍天涯,盡看滄海,盡訪名山。”
聽著這對話,柳雲暝微微搖了搖頭。
她自思這世間的誓言,總說得這般鏗鏘有力,而說到底,誰又料得到後面會發生甚麽?
於她而言,誓言不過是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亦沒有甚麽用處。
她同杭初霏皆不曾與對方誇下海口,只因她們都是看盡了此間悲歡之人,皆認為與其去說那些無用的誓言,不若做好當下,珍惜眼前之人,好生守護著對方。
台上商賈之女楚緋滿懷歡欣地嫁給了俠客柳鳴,待到洞房花燭夜,第二幕又落下了。
第三幕的時候,台上僅有男主角和幾個他的仆從,隨著劇情發展,就在柳鳴和楚緋二人完婚三日後,柳鳴便收到了江湖密函,他將要赴一場生死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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