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守衛抬了抬下巴,“但你就是一個乞丐,你覺得乞丐也算流珠城的人嗎?”
乞丐更加無措。
難道乞丐就不算人了嗎?
流珠城雖然宣布在采珠日裡只有流珠城的城民可以去神女祠取一顆鮫珠,但實際上並沒有嚴格排查進入神女祠的人的身份,除了取珠的數量絕對不能超過一枚這一點不能動搖,流珠城外的人來取珠他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連外城人來取珠都可以,他卻不行。
因為他是一個乞丐。
人群中已然響起了竊竊私語。
“他是那個乞丐?就是成日在城裡轉悠的那個?”
“好像是的……聽說他在乞丐堆裡頭也不受待見,被趕來趕去的,所以城裡哪裡都能看見他。”
“乞丐都不待見的人該有多糟糕?他就是稍微洗過,給人感覺也髒兮兮的。”
乞丐手裡的鮫珠被強行奪下。
“你是
第一回聽說采珠日嗎?就算是采珠日,神女祠也不會讓一個乞丐進來。”守衛不耐煩道,“快滾快滾!”
周圍人也不滿道:“對啊,快點出去!別在這裡佔位置了!”
乞丐兩手空空,狼狽地被趕住了主殿。
沒過多久,緒以灼也離開了主殿,同樣沒有帶走一顆鮫珠。來到主殿外,她發現乞丐竟然還沒有離開,正隔著香爐的煙霧怔怔望著主殿。
緒以灼這幾日成天找輪回之境的主人,現在看誰都覺得有嫌疑,看到乞丐也忍不住走上前去,想要試探一番。
這一念頭才冒出腦海,乞丐就轉身離開。
緒以灼連忙追上去,擁擠的人群給她造成了不小的阻礙,等她追到神女祠的門口,乞丐已經只剩下一個隨時會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
緒以灼剛要跨出大門就被人攔住了,一個護衛打扮的人挺有禮貌地對她道:“勞煩稍等一下,要等檢測過您沒有攜帶多余的鮫珠後才能讓您離開。”
“我沒有拿……”緒以灼一邊說著一邊依照他的指示把手腕伸了出來,有些擔憂道,“我原來有的鮫珠應該不算吧?”
護衛道:“您別擔心,我們只能測到主殿帶出來的鮫珠。”
護衛拿出一個玉玨模樣的東西在緒以灼腕上掃了一下,玉玨沒有任何變化,不禁驚訝道:“您一顆鮫珠都沒有帶走嗎?”
緒以灼點點頭,隨意找了個理由:“我不是流珠城的人。”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她看到那些剛變化出來的鮫珠就會想起鮫人流下的血淚,拿著都會覺得不安。
護衛笑道:“不是流珠城的城民也可以拿的,我們沒有那麽介意。”
緒以灼又點點頭,想要就這麽糊弄過去離開,然而她突然間想起了什麽,停下腳步問道:“剛剛主殿裡一個乞丐想要拿鮫珠卻不被允許,他不也是流珠城的人嗎?”
在緒以灼看來,流珠城的乞丐怎麽說也比外城的人更有資格拿神女祠的鮫珠。
“乞丐啊……”神女祠大門邊的守衛要比主殿裡頭的溫和得多,但提到乞丐的時候同樣帶著極深的偏見,“那些乞丐總是髒兮兮,在大多人看來就和垃圾差不多吧,他們就是進入神女祠都有很多人不樂意,怕把神女祠弄髒,更別說進來撿鮫珠了。”
緒以灼心裡不太舒服,眼看就要弄丟乞丐的身影,隨意應了護衛一句就追上前去。
乞丐的腿腳不太好,走路都時候一瘸一拐的,虧是這樣緒以灼才追上了他。
乞丐剛被人叫住的時候,沒有任何反應,他壓根就沒想過緒以灼在叫的人是她,直到緒以灼快步跑上去攥住了他的衣角,乞丐才驚愕地知道緒以灼先前叫的人就是他。
“您有什麽事嗎?”乞丐說話的時候,還小心地扯了扯自己被緒以灼抓住的衣服,像是因為在主殿內被護衛嫌棄的事害怕了。
緒以灼之前每一次見到乞丐他的身體都有一些蜷縮,直到今日才發覺乞丐很高,與他說話是緒以灼還得仰著頭。
緒以灼指指自己:“你還記得我嗎?”
乞丐先前沒有用心看人,緒以灼這麽一問,他很快就想起來了:“記得,您之前給過我吃的。”
就是很快就被人搶走了。緒以灼默默在心裡補充。
乞丐顯然誤會了緒以灼的意思:“您有什麽要我做的嗎?”
緒以灼有些羞愧。其實她壓根沒幫到乞丐什麽,實際上她不管怎麽做都無法幫到一個活在過去的人。
“我看到你站在主殿外看了許久,”緒以灼問,“主殿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
乞丐有些羞於開口。
就在緒以灼想要不要乾脆不問這件事了的時候,乞丐低聲說道:“我不是在看主殿,我看的是主殿裡的神女像…實話實說您可能會笑話我,我總覺得,神女和我很像。”
緒以灼心中微微一動。
“我們都是不被在意的。在旁人眼中,我就是流珠城裡的垃圾,沒有人會關注垃圾怎麽樣,只會關心垃圾會不會出現在他們眼前礙了他們的眼。神女也是一樣,看上去她被很多人簇擁著,可在旁人看來神女完完全全就是一座石像,他們只在意石像能不能繼續給他們提供鮫珠,石像本身怎麽樣了,又有誰在乎呢?”
乞丐的聲音沒有緒以灼過去聽到的那般嘶啞。
為了采珠日,他努力地打理自己,可無論他怎樣讓自己看上去更體面一點,在流珠城的人看來他依舊是那個令人避之不及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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