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対了,掉下去可沒有即死那種好事,妖王陛下可聽說過凌遲之刑?這種刑法不太多見,到了下面您可以好好體驗一下。”
聞道行說罷,驅使妖花將裡頭的凰宜吐出來。
可他沒想到是,裡面竟然不止凰宜。
“嗯,怎麽還有一個人。”聞道行掐著那個從未見過的陌生女子疑惑道。
妖花是將山洞整個兒吞進去的,這朵妖花只能腐蝕死物,対活物造不成一點兒傷害,但活物也極難打破它的屏障。聞道行想了想,這女子當時應該也在山洞中。
真是奇了怪了,凰宜妖王身邊怎麽會有其他人。
不過一個金丹不到的小修士,不足為懼。聞道行收攏手掌打算將此人直接掐死,然而還沒來得及動手,他的心口驀然一痛!
聞道行將手中的人一把甩下了罡風崖。
他倒吸著涼氣後退了好幾步,臉色陰沉地看著自己心口處開出的血花。他沉著臉封住心脈修複傷勢,他原先壓根就沒有將這個小修士放在眼裡,哪想到此行竟是在這個小修士身上受了傷!
聞道行目光陰冷地看向崖底,本想直接掐死給個痛快,既然不識抬舉,那邊下去受受罡風凌遲之行吧!
聞道行一甩袖,憤然離開了罡風崖。
*
緒以灼一行一直不遠不近地綴在身後。
看見凰宜和褚憐掉下去後,貔貅難免猶豫一下要不要也下去,然而君虞半點遲疑都沒有,直接就跳了下去。
不僅無視了崖底肆虐的港風,她甚至還捂住緒以灼被風吹得立起的貓貓耳,聞聲道:“別怕。”
緒以灼被君虞護著沒有受到一點兒傷,但光看崖壁上被罡風吹出的,道道有如刀砍的痕跡便能看出這裡的罡風究竟有多麽可怕。她慌張道:“憐姑娘……”
“你既然見過了後來活著的她們,那當初必然是死裡逃生。”君虞安慰她。
可她們雖然活了下來,卻失去記憶,不複過去的模樣。憐姑娘烏發染霜,身上已然看不見那個天真愛嬌的小姑娘的影子,不知來處歸處,好似一個被世界放逐的人。而凰宜,也再不是那個居於鳳凰宮俯瞰寂夢鄉眾生,端莊高潔的妖王,仿佛將要溺亡在失去所愛的恐懼之中。
褚憐一個築基修士,如何傷得了大乘期的聞道行?她借由凰宜煉製的仙器,抱著玉石俱焚的心方才用出那一擊。無需罡風摧殘,在被甩落山崖的時候她便已不住口吐鮮血,無需去感受,便知生機正在流逝。
青鳳頂著罡風展開羽翼,將褚憐護在懷中,又用自己的身軀減緩了落地的衝擊力。
褚憐被血沫嗆到,一邊劇烈咳嗽著一邊勉強自己從地上爬起。
“凰宜……”她身影發著顫。
沒有一縷罡風落在她的身上,但是凰宜的青羽之下卻不斷地滲出鮮血,原來完整的青羽也被割裂得支離破碎。
饒是這個時候,凰宜還說道:“笨蛋,難過什麽?不護著你,我也要受這一遭罪的。”
如此相似的話,讓褚憐恍然間想起了她與凰宜初見的時候。
凰宜說她沒必要為了自己不吃她而感動,她純粹是為了自己不落入長松道人的陷阱才這麽做。可褚憐的心裡卻誕生了一個小小的念頭,凰宜明明只要殺了她,破壞掉這個靈餌,也就不用承受接下來的煎熬。
明明將自己趕得越遠越好,卻還是要將自己放在她的尾羽上,即使離靈餌越近就會越難受。
明明她們原來什麽關系都沒有,她與長松道人同歸於盡之前,卻還是要為自己想好後路。
明明縮小自己的身形就可以少承受痛苦,卻放大自己的軀體只為了完全擋下吹向她的罡風。
凰宜的鳳首垂下,那雙墨綠色的鳳眸,好似斂下幽谷一斛春水,可此刻卻緊閉著,鮮血自眼瞼下流出。
只因凰宜為她確定她的位置接住她,睜著眼眸振翅上飛,卻被罡風劃瞎了一雙眼睛。
褚憐抱著凰宜的鳳首,心中不住想著,自己能做些什麽。
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什麽都做不到的小孩子,不是只能被凰宜護在身後的人。她修習了道法,還看完了長松道人遺留下來的書。
人修法術萬千,禁術獨成一支。
有的是因其有傷天合而被劃為禁術,而有的是因為対自身損耗太大,非生死之際不可用的法術。
“凰宜。”褚憐站起來,方能抵住鳳首的額頭。
“我也是……反正我是不可能在這裡活下去的。你這麽厲害,還有可能出去為我報仇。”褚憐在這瞬間,理解了凰宜當時的言不由衷。
你看,多麽合情合理的理由。
所以我不是為了你犧牲的,我都是為了我自己。
“……你可得,自由地離開這裡。”褚憐低聲道。
凰宜的眼下不再流出鮮血,而褚憐的灰眸瞬間空洞下去。那雙明明像是霧氣,卻又光彩明亮的雙眸此刻連霧也散了,隻留下一片荒蕪。
三千青絲,自髮根開始褪去色彩與光澤,像是蒼白的枯草。
“褚憐!”凰宜聲音裡充斥著憤怒與驚恐。
她想要切斷與褚憐的神魂的鏈接,卻被心神具震之下,險些鑽入的罡風所擾。
她擋下了那道吹向褚憐的罡風,然而短短一刹,禁術已成。
罡風崖下永不停歇的風似乎都在這一刻靜止,凰宜發現,她感覺不到褚憐的氣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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