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被絆了一下。
緒以灼一頭栽進雪地裡,她一隻手還被老李牽著,可這不足以讓老李拽住她,反而使得被拉扯的手腕脫臼般地疼。緒以灼大腦一片空白,三魂七魄好似都被這一摔摔出了體內。過了好一會兒,緒以灼才感覺到自己正在被老李攙扶著起來。
她沒有立刻起身,而是去摸自己的腳下。入手的觸感冷硬得像鐵,但輪廓在告訴緒以灼這是一截樹枝。
“生滅海……”緒以灼下意識道。
這個無垠雪國裡唯一有植物生存的地方。
他們已經到了生滅海。
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裡,只怕是沒有植物可以活下來的。那截樹枝說不準長在一棵樹的頂端,現在整株植物只有那麽一點露出來了。
緒以灼趔趄著起身。
她聽見老李傳音叫她慢一點,但緒以灼卻不管不顧踉踉蹌蹌地向前,好像死神就在背後追逐著她——非要這麽說的話也不算錯,緒以灼又看了眼面板,計算自己還剩下多少時間。
此時他們正在登一個上坡,緒以灼摸索到許多鑽出雪地的枯枝,低溫將它們凍得堅硬無比。緒以灼抓著這些枯枝不斷往上,沒一會兒竟是越過了老李。
她先一步來到上坡的終點,來到能將整片生滅海盡收眼底的地方。
實際上什麽也看不見,漫天雪片遮掩了一切。
可是,緒以灼的魂魄好像被什麽牽動了,瞧見了隻存在於冥冥之中的、肉眼不可見的東西。她沒有任何猶疑,方生蓮鏡在她手中化作一截尾端尖銳的蓮枝。
蓮枝如同一支利箭脫手而出,軌跡沒有絲毫偏移,刺入一人心脈。
道政一時間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仿佛時間在他身上逆流,上一息他就要在大長老的掩護下將神女留下的絕神錐刺入君虞靈台,可下一息,絕神錐卻揮了個空。
不可能!在這麽近的距離下他怎麽可能會刺空!就是一個稚童都不可能看錯距離!
一寸之差,回身的君虞已經斬下了他握住絕神錐的手,下一刻劍尖狠狠將其洞穿。
十二絕神錐,又失一枚。
吃過幾次虧,君虞已經知曉這種能斷人經脈絕人魂魄,又無時不刻在恢復持有者傷勢的神器才是最該對付的目標。毀掉絕神錐,她方才揮袖擊飛道政。
沒了絕神錐的道政於她而言什麽都不是,這一下就斷絕了他的生機。
一擊之後,君虞立刻反手將白玉劍負於身後,用劍身擋下另一枚絕神錐。
白玉劍的劍身又添一道裂縫。
在神器之中,少有能與絕神錐比擬的,更別提這種東西還有整整十二個。道祭將它們留給自己的後代來抵禦滅族之禍,她在這麽做的時候,只怕是完全沒有預料到要覆滅道氏一族的人,身體裡也流淌著天雪閣神女的血脈。
君虞擰身回轉,伸手握住錐身,在大長老驚懼的目光中硬生生將其摧毀。
松開已然與廢鐵無異的絕神錐,君虞擰斷了大長老的脖子。
靈力差不多要用盡,君虞趔趄一步,卻沒有倒下,用刺入雪中的白玉劍支撐住身體。她抬頭,目光越過風雪,從不遠處猶猶豫豫誰都不敢先上前的六個身影上掃過。
他們手中都握著法器,五個人拿著剩下的五枚絕神錐,但對君虞來說最麻煩的還是那個持著連方鎖的修士。只要還有人能活著驅動連方鎖,她就不能解開易命術。
與天雪閣結界相連的法器連方鎖,能將被結界排斥之人驅逐出去。
天雪閣的靈氣混亂不堪,沒有人能夠補充靈力,漸漸圍攻上來的、手持絕神錐的五人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們是天雪閣神脈遺族最後活下來的人,數不清的屍體橫於生滅海上,眼下多半已經被蓋在雪下了。
神脈遺族人人皆是修士,君虞妄圖屠盡所有人,哪怕她有通天修為,這會兒體內的靈力也見底了。
耗盡靈力的修士比之凡人也好不上多少。
一人率先按耐不住,攻了上來。
發覺沒有任何屏障阻礙他,那人心中不由一喜,用自身精血激發的絕神錐眼見著就要刺下,此人眼中喜色還未退去,便茫然意識到一把靈力凝成的冰劍刺穿了他的脖頸。
君虞奪下絕神錐,一把甩開他。
本就裂痕密布的白玉劍在短短一刹崩為無數碎片,本命劍被毀的痛楚於此時的君虞而言卻不值一提。她掩在衣袖下的胳膊裂開無數血口,鮮血滴在雪地裡,一下就因為極寒凝成了血晶。
她殺了太多同族,絕神錐震顫著想要逃離,卻被君虞強行鎮壓。
她到底,也是天雪閣的神脈遺族。
君虞漠然垂眸看了一眼手中被鮮血浸染的絕神錐,這把神器,她也用得。
轉瞬又死一人。
剩下五人驚駭看著她。持有連方鎖的修士被護在最後方,難以相信方才發生的一切:“她瘋了,居然在強行吸納靈氣!”
君虞身上本就有許多傷口,最嚴重的幾處一處在腰上,一側在左臂,還有一處在頸側,都是絕神錐造成的創傷。哪怕體內的冰靈根靈力及時封住出血口,白衣上也難免現出幾朵血花。
然而短暫幾個呼吸間,君虞身上的白衣已然變作血衣。
她強行將天雪閣**的靈氣化作自身靈力,渾身經脈被衝撞得千瘡百孔,本命劍破碎帶來的痛苦與凌遲一般的痛楚而言顯得不值一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