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虞又想起了她看過的話本,仰著臉問娘親:“天道是王母娘娘嗎?如果仙女和凡人在一起,它就會懲罰仙女?”
李隨安失笑,順著君虞的話說:“嗯……如果神仙跑到凡人中間去,天道就會懲罰神仙,會降下許多雷電,比夏天打過的任何雷都要可怕。”
君虞立時緊張起來。
李隨安的衣裙被她抓得皺巴巴的:“那,那天道會派天兵天將來抓你嗎?”
“當然不會,”虞兒太小了,李隨安沒有打算解釋太細,她把君虞抱在腿上,蹭了蹭小孩柔軟的臉頰,“就是有天兵天將打過來,娘親也會保護虞兒的。”
安撫好君虞後,李隨安抱著她來到了院子裡,逗她玩了好一會兒後,又抱著拋去了所有煩惱的君虞在大門外的台階上坐下。
“太陽又變顏色了。”君虞抱著娘親的脖子,在她耳邊小聲道。
“嗯,因為太陽要落山了。”李隨安期盼的目光看著巷子的盡頭。
在太陽徹底落下前,風塵仆仆的郎君帶著大包小包歸來。
李隨安的笑容比春日的花還要明媚。
她抱著君虞上前去,君重光也早就看到了守在院外的她們,他下意識想接過君虞,無奈剛抬手便發覺現在一隻手都空不出來。
君重光去了三日,帶回來許多貨物。李隨安隻消看一眼他手上的包袱便知此番收獲頗豐,笑道:“有段時日不用出遠門了。”
君重光笑著和她並肩往屋裡走:“等虞兒再大點,我們一家人就可以一起去了。”
君虞小聲說:“我已經四歲啦。”
“四歲都沒到上學堂的年紀呢。”李隨安將君虞放在凳子上,端出一直熱著的飯菜,君虞還沒來得及抗議,就被一筷子青菜堵住了嘴。
飯桌上,李隨安同君重光聊了許多,最要緊的便是她決定散去修為的事。
君重光聞言實在是糾結:“你畢竟苦修那麽多年……”
李隨安對此反而滿不在乎:“和過想要的生活比,修為算不了什麽。”
君虞忍不住問:“就不可以又和我們在一起,又繼續當仙女嗎?”
李隨安搖了搖頭:“虞兒,世事總是難以兩全的。”
李隨安心意已決,她當夜就放飛了寫給師兄的紙鶴,在紙鶴消失在視野裡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她抱著君虞,絮絮叨叨說著以後的打算:“以後就不能用法術做事了,是不是得買個仆役回來……算了,也沒多少要打理的事,我同重光分著做做就是。”
“等虞兒上了學堂,我就去做學堂的夫子吧!”李隨安忽地想到,“娘親書雖然沒讀過多少,但禦射可好了。”
君虞說:“娘親劍用得最好。”
劍修唉聲歎氣:“學堂的小孩怎麽就不學劍術呢?”
聽著李隨安對未來的暢想,君虞也不禁期待起來。
一切都會好好的,就像娘親說的那樣,她會平平安安地長大,她們一家人會一起在一起。
她睡在爹娘中間,閉上眼,再睜開眼,又會是美滿的一天。
可是為什麽她睜開眼時,看到的是漫天火光?
君虞被塞進了床底下,娘親一手在劍柄上,一手捂住她的嘴,用目光告訴她不要出聲。
李隨安方起身,門上的陣法就被攻破了。
她擋在君重光身前,怒視著闖進屋裡的陌生修士:“我早就說過了,我不知道什麽神脈遺族,我也不是神脈遺族的人!”
“族中的祝師不會算錯。”領頭的老人冷眼看著她,“你就是修士,該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李隨安,你叫這個名字是吧?你當是我天雪閣道氏一族的血脈,你這一脈流落在外這般久,也是時候歸族了。”
李隨安隻覺此人所言荒謬無比:“不可能!”
老人看了一眼她身後攥著匕首警惕看著他們的君重光,嫌惡道:“你竟然和一個凡人在一起,實在是糟蹋了身上的神女血脈!”
“神又如何,人又如何?”李隨安道,“我早已決心散去修為,誰稀罕什麽神女血脈!”
哪知她此話一出,老人頓時怒不可遏。
“把她帶回去!”老人厲聲道,他身後的修士齊齊攻了上來。
雷聲大作,天道在向修士發出警告。
君虞抱著膝蓋,呆呆看著淌到床下,流到腳邊的血。雷聲震得她耳膜發疼,以前打雷的時候,爹娘都會把她摟在懷裡。
沒有人抱住她。
是天道在懲罰她們嗎?那些壞人是天道派來的天兵天將嗎?
雷聲裡,一個人的倒地無聲無息。
只有君虞猛地抖了一下。
她茫然無措地看著君重光朝著她的,滿是血汙的臉。
這是……發生了什麽?
君虞聽見了娘親的痛哭聲,又聽見有人在吼:“她要用禁術,快攔住她!”
君虞聽不懂,她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麽會闖進她的家,不知道爹身上為什麽都是血……不知道為什麽她一睜眼,一切就變成了這樣。
她在床底下呆坐了一夜,離開的時候,是隔壁的叔叔將她抱了出來。叔叔披著濕漉漉的被子,將她抱出了火場。
叔叔的妻子看見他出來後立時松了口氣,抓著他的胳膊問:“君家那對小夫妻呢?”
“已經燒成碳了……”叔叔突然意識到君虞還在自己的懷裡,止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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