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虞握著緒以灼的手,帶著她揮劍,將這道分魂剩余的力量盡數注入劍中。
像是猝然落下的一片雪,像是倏然穿過的一縷風。
君虞的劍招很快,緒以灼印象還停留在抬劍的那一刻,劍已落下。
置身其中的虛無幻境就在落劍一瞬,轟然破碎。
第201章
裂縫自一片黑暗的虛無,一直蔓延到血色符文流轉的腐朽寶樓。
明月穿著一身被雨水浸染的血衣,屈膝坐於鍾樓之巔,暴雨依舊傾盆。她拂開額發後露出稍顯冷峻的眉骨,雨水成流緩緩淌下。
明月垂目看著樓下魍魎於黃泉之水中浮沉。
耳畔忽地傳來一道裂響,明月目光驟然一凝。她躍下鍾樓,披雨而去,如一隻飛鳥掠到奇門舊址。
只見十二珍寶樓中被簇擁在中間的一座,自中間開裂。裂開的不只是樓身,還有其中供奉於白玉蓮托上的赤色寶珠。
這顆珠子原來不是這樣的色澤。明月曾從奇門典籍中讀到,釋惡珠形如白玉珠,細瞧之下可見其中有乳白雲絮,至純至潔,可解世間貪嗔癡妄,萬惡歸伏。但是在明月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自中心蔓延開來的血色快把整個釋惡珠吞沒。
而如今的釋惡珠,已經不見分毫白色,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
明月有心解決釋惡珠,此地已有赤地之患,何必再受惡珠之苦,然而她拿這個與天衍金錢劍齊名的奇門鎮派之寶毫無辦法,能入珍寶樓看上一眼已是極限。
她從未想象過,這件令她束手無策的法器,竟就這般不明不白裂了。
釋惡珠裂為兩半,其中凝結的怨氣戾氣濃鬱到凝結為血水,順著同樣開裂的蓮台緩緩淌下。明月自袖中扯出紅線,在邊上布了個結界,以免血水外流禍及他人。
雖然此時的尋方府中,除了她再無第二個活人。
幸存的修士死於這場突如其來的血雨中,活著離開的唯有緒以灼一行人。
緒以灼。
想到這個名字,明月似有所感。她忽地想到也許釋惡珠的開裂與緒以灼有關,縱然她不清楚緒以灼是如何做到的,但自她踏入尋方府以來,已經做到了太多令人難以想象的事。
明月拋下釋惡珠,飛身登重樓。伏龍山巔有一座寶塔,這才是整座尋方府實際上最高的地方。
明月目光自這座與她命系一處、不可離分的巍峨城池上移開,遙望緒以灼一行人離開的方向,低聲念道:“一路順風。”
*
緒以灼昏昏沉沉的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有點顛。
待她眼睛稍微睜開一條縫,勉強看清眼前是什麽後,她一下子就嚇醒了,眼睛瞪得溜圓。
能不顛麽!她正趴在人背上被人背著走呢!
緒以灼連忙抬起頭拉開些距離,便見寬闊的肩膀上是花白的頭髮,昏迷前的記憶一點一點浮現出來。
“醒了?”背著她的人問。
“醒了。”緒以灼呆呆答道。
一會兒後,茫茫赤地裡爆發出一聲驚呼:“老李!”
背她的人,可不就是老李麽!
緒以灼想起來破陣之際,老李宛如神兵天降,配合她在同樣的地方也刺出一劍。護城大陣應聲而裂,隨之她力竭昏迷,然後就是……
“老李,你猜我遇到了什麽事!”緒以灼拍了拍老李肩膀,“釋惡珠不講武德,趁人之危偷襲我,還好……”
緒以灼止了聲。
還好,君虞分魂進入幻境將她帶離,不然她說不好就要永墮幻境之中,再也無法醒來,甚至會變成尋方府裡的那些行屍。
君虞本體離此肯定有許多距離,分魂入赤地一事聽上去實在令人難以相信,緒以灼又有些不好意思她和君虞如今的關系,於是最後隻含糊道:“還好我最後發現是幻境出來了。”
虛無中釋惡珠的化身碎了個徹底,也不知道真正的釋惡珠怎麽樣了,至少也該元氣大傷。
“出來就好。”老李的聲音是緒以灼熟悉的上了年紀的沙啞,但聽上去穩重了許多,“你久久未醒,我們都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只是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原來是釋惡珠作祟。”
我們……
緒以灼往四下看去,發現他們這一行人整整齊齊,一個都沒少,禹先生推這輪椅緩緩向前,神情雖然和平日裡沒什麽差別,但明顯帶上了一絲輕松,時不時往緒以灼這邊看來。雲尚和杜湘不出意外待在一處,杜湘趴在雲尚背上讓他背著走,與緒以灼目光對上時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緒以灼見杜湘面有病容,問道:“距離離開尋方府已然過去幾日了?”
“快一月了。”老李答道。
緒以灼一怔,幻境中也就過去十來日,沒想到現實裡竟然過去了一日之久。
她醒來時正是黃昏,紅日一半垂於赤地之下,像是在同他們一齊前進著。
老李道:“我們尋個地方歇上一晚,大概再走一個來月就能看到梅花驛,之後的路就好走了。”
緒以灼剛醒實際上還不是很清醒,當下的情況也沒怎麽弄清,聽到老李這般說下意識點頭。
赤地中有不少遺跡,她們走到一座大半都已經陷入泥土中的鎮子後就停下腳步,清理出一間舊屋打算在此休憩一晚。進了門老李才把緒以灼放下了,緒以灼腳落到地上就是一軟,險些直接跪坐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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