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時,雨總算慢慢小了下去,推門一看才發現院中具是殘枝鋪陳,桂花樹被風雨摧殘得蔫頭耷腦。街上遍地積水,倒映出灰蒙蒙的天。
白落棠出去還傘,順便打聽了一下消息。先是問了問火勢如何,得知在暴雨與人力之下大火很快就被澆滅,才去問有沒有人知道“聊琴”姑娘的下落。
不似許多人已対郎遲諳熟識,明明一同來到清禧鎮上的緒以灼卻只有很少人知道。
白落棠這才發現緒以灼好像確實很少與他人往來,她不管何時見到她此人都是形單影隻的。甚至在白落棠提起“聊琴”這個名字時,被問到的人都一臉茫然地看著她,直到她說戲班東邊那間小院裡搬來的外鄉人,才有一部分人會恍然大悟道原來是她啊。
但問到這裡後便再無進展,無人知曉聊琴去了何處。白落棠最後找到那間小院的房主,得知聊琴的與他的租賃合同一直續到九個月後,除了簽訂合同那日他們便再無來往。
白落棠憂心忡忡地回到了戲班,她能感覺到郎遲諳與聊琴之間藏了一個巨大的秘密,卻看不到那個秘密的全貌。
她回到戲班時,郎遲諳可算醒了。
她搬回了自己的住處,白落棠有意問她同聊琴可是有了什麽齟齬,可郎遲諳避而不談,敷衍了幾句後便閉門送客。此後她便將自己關在了屋裡,不見外人。
如果不是每回放在門外的飯菜郎遲諳都好好吃了,只怕白班主已然忍不住進去逮人。
郎遲諳不願讓戲班的人擔心,然而她實在沒有什麽心情應付其余的人與事。等身體稍稍恢復一點後,她就撲在了玄玉仙宗藏書閣浩如煙海的資料上。
郎遲諳已經無力找出藏在暗處的緒以灼,她沒有功夫同緒以灼在這裡糾纏,於她而言當下最緊要之事,莫過於找出登墟之船究竟在何處。
足足過了兩月,她才在一本遊記中找到了有關登墟之船較為詳細的記載。她翻找出北域的古地圖,根據文字記錄在地圖上標出一個個已經消失在赤地之中的古城,最後在海岸線上確定了龍骨淺灘的位置。
郎遲諳當下卷起地圖和往世鏡就往外走。
推開門,熾烈的天光落入眼中,郎遲諳已然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見到太陽,竟會被陽光刺得一下子閉上眼了,緩了許久才睜開。恰時院門被人推開,她迎面撞上過來送飯的白落棠。
白落棠先是已經,再是一喜:“遲諳,你可算出來了!”
郎遲諳腳步勉強停住,低低應了一聲:“嗯。”
“你這些時日怎麽了,可把我們嚇得夠嗆。”白落棠將飯菜擱在一邊的井蓋上,仔細看了看郎遲諳面色,沒瞧出什麽異樣才道,“莫要整日將自己鎖在屋裡了,沒病也要悶出病來。”
郎遲諳不願讓她擔心,扯了扯唇角,盡力露出一個笑來:“以後不會這樣了。”
等她登上登墟之船,度過自己的死劫,就再也不用如此。
白落棠仍是擔心,怕她一扭頭又回到屋裡不出來。腦內一道靈光閃過,突然想起可以給郎遲諳找點事做,便說道:“遲諳,你可還記得我們之前排的那場新戲?已經演了好幾場,反響頗為不錯,等在清禧鎮再演一場,就可以著手準備巡演的事了。”
“那挺好。”郎遲諳點頭道。她為這出新戲也出了不少力,戲子們編排動作的時候,時常來請教她可以如何動作,郎遲諳以修士的角度想了幾個點子,用到舞台上後竟然很是不錯。
只可惜,她沒有趕上這出戲的第一場,眼看著也要錯過最後一場。
但只要她能活下來,眼下的遺憾都是值得的。
郎遲諳這般想著的時候,只聽白落棠繼續道:“意娘前日不小心傷了手,這會兒還沒好。戲班裡除了意娘同我,只有遲諳你會琵琶。新戲的曲子你也學過,不如今夜就由你來頂上?”
郎遲諳稍稍愣住。
在她出師的時候,白落棠就笑著對眾人說棠聲班又多了一位樂師。姐妹們紛紛起哄,說郎遲諳又能看家護院,又有琵琶技藝傍身,不若再去學學管帳,沒幾天就可以把白落棠從班主的位置上趕下來啦。
這顯然是在開玩笑,但姐妹們確實在期待著郎遲諳同她們同台演出的那一日。
郎遲諳同樣期盼著那一日,可她沒想到第一次機會,會在這個時候到來。
“抱歉,”郎遲諳回絕道,“我有些事情,必須要離開清禧鎮一趟。”
棠聲班的成員多有家人在世,隔一段時間就要回去和家人住一會兒。反而是郎遲諳這個後來加入的成員從未聽她說過自己家裡的情況,和白班主一樣把棠聲班當做了家,這兩年從未單獨離開過。
“行啊,”白落棠愣了一下便反應過來,“你要離開多久?”
郎遲諳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最快也得是七個月後。”
她尚不知登墟之船會如何將她送到未來,其中會產生多大的偏差。
白落棠沉默了一會兒,笑道:“那行李可得準備得周密些,我來幫你收拾吧。”
郎遲諳沒有再拒絕。
擱在邊上的飯菜被兩人遺忘,白落棠進到郎遲諳和兩個月前沒有什麽去別的房間,熟門熟路地翻找出衣服,又將路上可能要用到的東西都考慮到。白落棠就像是整個棠聲班的大家長,總能照顧好成員們的方方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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