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自然布置過很多沒有君虞的幻境,緒以灼同樣是重視親情與友情的人,但是在沒有君虞裡世界裡,心中驅之不去的,好像缺了一塊的感覺很快就會將她喚醒。
心魔又去構建各種各樣有君虞,但也有著與現實截然不同走向的幻境。它會給緒以灼各種各樣復仇的機會,或者讓幻境裡的人與事引導緒以灼將君虞放下。它也會引導緒以灼陷入無邊仇恨,與君虞徹底決裂,可愛恨總是相生,沒有一方能壓倒另一方。
無數改變,導向的結果仍是不變。
緒以灼的選擇永遠是現實。
心魔無可奈何了,能針對緒以灼構建的幻境是如此之多,破滅也是如此之快。這人脆弱的同時又有著常人難及的固執與韌性,正如她和君虞之間的關系一樣混亂而矛盾。
殺不得,變不得,愛不得,恨不得。
猶如一團理不清的亂麻。
被看破的心魔幻境越來越多,誰能想到有人在面臨如此多重心魔幻境的同時,還能走到最後一個。
心魔的意識已然越來越微弱,它沒有可能成功了,隨著走過的幻境越多,幻境本身也越不穩定,已然沒法像最開始那樣上來就將緒以灼的意識拖入設計好的劇情裡。
心魔扔出最後一個幻境後,徹底沉寂下去。
緒以灼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有幾分熟悉的陌生小巷。
說是熟悉,是因為清平鎮的巷子大同小異,分辨出自己的大致位置並不困難,說陌生,則是因為緒以灼這個路癡顯然是沒法認出這條小巷究竟是成百上千的小巷中的哪一條。
時間應該已經很晚,天上的明月都在下沉。巷子很窄,即便兩側的院牆不高,投下的陰影也足以擋住大半的道路。
但是緒以灼睜眼的時候,就看見了小巷中段一盞明亮的燈籠,照亮了一方天地。
緒以灼想起來了這是什麽時候。
這是君虞為她布下的第一個陷阱,在今夜之後,她一步步走入君虞的網中。此時緒以灼已經洞悉了心魔劫的規律。
若依心魔所願,她不該再往前了,應當掉頭離開,從一開始便杜絕與君虞接觸。
然而緒以灼堅定地向前走去。
同樣的場景,已經是她來的第三次。
第一次,你照亮我歸家的一小段路程,第二次,你帶我看清了前路,第三次,你會帶我走到哪裡去?
走到近處,便將君虞目光不偏不倚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目光平靜而專注,本就是刻意等在此處。
緒以灼直視她的雙目,過去的這個時候,她總是不好意思看向君虞,總是避開她的眉眼,用團扇遮住自己的面容,無意識間摳著團扇的木柄,或是強迫自己目光停留在燈籠中跳躍的燭火上。
如今她們已是彼此最親近的人,緒以灼不再羞怯於對上她的目光,可她們的關系卻遠比之前的任何時候還要難言,這團混亂的姻緣線最後會延伸至何處無人能夠道清。
“君虞,”緒以灼問,“你說我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心魔想要將她拖入不再醒來的美夢,她卻借由心魔看清了自己的心。
緒以灼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心魔為她提供的那些選擇好嗎?好。她曾經想過嗎?確實想過。
可這些選擇她都不想要。
好像萬事萬物都在向前,唯有她們二人的關系被愛恨拉扯著停滯不前。
君虞沒有說話,幻境中的她當然說不出話來。緒以灼此刻清醒無比,此間幻境已然搖搖欲墜。
緒以灼想不出答案,幻境中的君虞又如何能給出答案。
“君虞,”緒以灼對著面前的幻象,話卻是在對著遠隔千裡萬裡的人說的,“你帶著我一點點愛上你,這一次,無論愛也好,恨也好,你能不能也帶著我走出來?”
明月沉入山後,黑雲遮蔽星子,君虞手中的燈籠墜落,火焰轉瞬將燈籠燒得只剩一個架子,自己也隨之熄滅。
幻境陷入無休止的黑,緒以灼卻在現實裡醒來。
作者有話要說:
蚊子是我心目中現在最惡毒的東西。
第250章
狹窄的艙室擺完一張床便不剩下多少空間,初初醒時,緒以灼隻覺得自己放不開手腳,想松松筋骨都施展不太開。
她在心魔幻境裡疊加起來的時間少說也有二三十年,期間在什麽場景做什麽事都有,但在外頭一直維持著打坐入定的姿勢。或許是因為心魔劫太過耗費心神,連帶著現實裡的軀體也受到影響,緒以灼感到肩背酸痛得厲害,扭頭時也覺脖子像是生了鏽的機械。
緒以灼看向方閱。
臉色還是那副隨時要斷氣的臉色,但呼吸明顯平穩了許多,不像先前那般氣若遊絲,時斷時續。
緒以灼松了一口氣。
這時,耳邊傳來了幽幽女聲:“可算醒了?”
緒以灼這才留意到角落裡怨念都快化作實質的長生。
緒以灼一開口,便覺嗓子乾得厲害,喝下一盞靈露潤潤喉嚨後方才問道:“過去多久了?”
“一天一夜。”長生墨發未束,披散在身上氣質很像鬼片裡的女鬼,目光怪瘮人的,“無目鮫人一共來了五次,我剛打退一回。”
艙室內唯有一盞孤燈,多的是昏暗的角落。長生這般一說緒以灼才注意到她身上濕漉漉的,地面甚至積了一灘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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