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對面的國家那麽說嗎?我們這些大衍人從小聽到的,卻是離斷江對面是神仙遍地的天上國度,每年還有不少人在離斷江霧散的時候乘船遠去,求仙問道。國師有著神仙一般的力量,可能就是江對岸來的仙人吧,可他沒有傳說中仙人的慈悲之心,反而將凡人玩弄與股掌之間,用凡人血肉提升自己的仙力。”朱姻笑了笑,“可見華胥國太遠,傳言不切實際。”
在朱姻上前後,總算陸續有人敢登上台階,闖進承元殿。朱姻看了看兩側奔走的叛軍,她是在國師來到大衍王朝之後出生的,從小就知道皇室在幫著國師四處搜羅百姓修煉的情況下,又被一個剛正不阿、漸起反心的父親傾力教導,自然偏向叛變。然而今日大衍真的要亡了,她心中還是有幾分悵然。
“有千年了,大衍持續這麽多年,都說永徽帝年輕時也是個明君。一個仙人來這四十年,竟是就將延續了千年的大衍弄垮了。”
大衍的由盛轉衰無跡可尋,全然是一個不該出現在此地、遠超於此間人民的力量將盛世強行逆轉。
大衍的凡人無力抵抗,西大陸的修士不會主動了解凡人國度的事,不知自然也無法插手。那麽天道,為什麽縱容了國師四十來年?
緒以灼想,也許隨著明虛域的崩壞,天道也逐漸無力起來,以至於出了這麽大的漏洞。
明虛域崩壞的時候,沒有哪個地方可以獨善其身,東大陸也一樣。
朱姻心裡有著抱怨,但更多的是茫然:“這麽多人傾盡鮮血,歷經千年建設的國家,一個仙人卻輕輕松松就能毀掉。”
當知道自己棲身的國家,能被一個人輕輕松松擾亂,這個國家,與國家裡的每一個人前路都迷茫起來。
這個國師死了,過幾年又來一個國師怎麽辦?
“以後的世界,是凡人的世界。”緒以灼道。
朱姻覺得緒以灼在安慰她,但緒以灼知道自己在說實話。
她要去做的,正是讓這一件事變為現實。
緒以灼只在麗京又停留了三日,見那位叛變的將軍在外地的軍隊連日趕來皇城根下,叛軍能將新朝安定下來,緒以灼就帶著方閱馬不停蹄地離開。方閱的情況拖不得,長生也是個半點不懂醫術的,緒以灼只能用天材地寶穩住方閱的傷勢,抓緊時間待他回西大陸,只有西大陸才有足以救治他的醫修。
離斷江正在霧期。
霧期結束得是明年的事,緒以灼沒有選擇,必須在霧期強渡離斷江。
出乎她意料的是,長生也打算一起回去。
“我在這反正也沒什麽事情可做,”長生有理有據,“乾脆帶你一程,除了我,你大概也找不到願意帶你渡江的人——別說你自己劃船回去,你認得路嗎?”
緒以灼不可反駁。
但她還是小小遲疑了一下:“霧期過江十分危險……”
她自己就算了,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的緒以灼不怎麽擔心自己,但她不想拉別人一起犯險。
“你是不是忘記我和你的約定了?我現在心心念念的就是一個死字,離斷江要是真要那能耐倒是好了,可惜我過離斷江從來不管在不在霧期,也從來沒有出過事。”長生一邊說一邊拖著緒以灼去渡口。
“我去買條船——”
“我有船。”她一個有事沒事來東大陸一趟的人怎麽可能不備條自己的船?
“……哦。”
第245章
霧期無人過江,渡口要冷清許多,但也不至於一個人都沒有。少數在渡口徘徊的人,就看見一艘小船不怕死地闖進了濃霧之中。
光天化日之下竟是有人如此想不開找死,倒是難得一見。
在別人眼中與找死無異的緒以灼對此一無所知,她先是將方閱安頓好,才登上甲板去找長生。長生盤膝坐在船頭,手裡是一隻造型古樸的羅盤。絕大多數指引方向的工具在駛入離斷江不久後都會失效,長生手中的羅盤也不是用來指示方向的,而是這艘小船的方向盤。
長生這艘船雖小,卻是一件法器,純以靈力驅使,用來渡江倒是比東大陸的那些磅礴大氣、足以容納數百人的巨輪靠譜得多。
開船的過程太無聊,以至於長生主動跟緒以灼講解道:“一般來說十日左右就能過江,但霧期出行不好說會遭遇幾次無目鮫人,被它們一阻攔就要花上不少時間。如果不順利的話,二十日後才到對岸也是有可能的。”
緒以灼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長生的話中很明顯透露了一件事:她們是一定會遇到無目鮫人的,唯一說不準的只有她們會遇上多少次。
緒以灼在長生邊上同樣盤膝坐下,見縫插針地修煉。
處於霧期的離斷江能見度極低,不管往何處看都是白茫茫望不到頭的大霧,船隻行駛時發出的動靜被這詭異的白霧吸收了,天地間一片死寂,就是離得很近的兩個人對話對方的聲音都會有一種不真切之感。她們這一葉孤舟仿佛被拋棄到了世人遺忘之所,即便沒有無目鮫人,沒有心魔劫,在這樣的環境中待上十日本來就是無比困難的事。
但不管是緒以灼還是長生,都是體驗過長時間閉關的,閉關同樣要與世隔絕,待在一方只有自己的小世界裡,不是外感天地便是內省自身。眼下的環境雖然難免會讓她們感到一些不舒服,但要說對她們造成多大影響那也說不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