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以灼隻覺自己跟隻沒頭蒼蠅似的在黑暗中亂跑,照理說來人在看不見的時候會在引力的影響下不自覺繞圈子,緒以灼很懷疑自己這個路癡受的影響要比一般人更大。一成不變的環境讓人很難不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原地打轉,緒以灼一邊跑一邊喊長生等人的名字,可是沒有一個人給予她回應。
這個情況下還能保持冷靜,已經是緒以灼這些年來修煉的成果了。
直到腳下的觸感改變,由柔軟變得堅硬,緒以灼才狠狠松了一空氣。在完全不可視物的環境中,不變比改變更讓她害怕,改變意味著突破口,不變的環境才讓她束手無策。
不自覺放慢了步伐的緒以灼再度奔跑起來。
跑動的時候,她不禁懷疑起自己在外頭是不是沒有看清巨蚌的全貌,要不然她跑了這麽久,怎麽說也該接觸到邊界了。這麽一想,緒以灼便意識到自己下墜的過程也不対勁起來,哪會下墜這麽長時間的?
緒以灼竭力回想著自己吃過的河蚌的內部結構,她現在真的是在一隻巨蚌裡嗎?
不知又跑了多久,緒以灼眼前出現了一個紅點。
起初只有一個,很快紅點便連成了片。橘貓弓起脊背,警惕地盯著遠處紅點,喉嚨裡不自覺發出咕嚕咕嚕聲。緒以灼並未駐足多久,很快就往那片紅點跑去。
視線裡的紅點越來越大,越來越高。等到終於跑到近處,緒以灼發現那些紅點竟然是一盞盞掛在燈架上的燈籠。
貓貓吃驚地瞪大了雙眼。
她看看燈籠,看看腳下踩著的石板路,又回頭看向身後。只見身後仍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黑暗。街道人流如織,然而整條長街都好似漆黑畫紙上抹開的一筆。行人走至色彩的盡頭,便直接融入黑暗之中。
於此同時,還有行人接連不斷地自黑暗中走出。
緒以灼埋頭想了想,抬爪抓住了路過身邊一個女子的裙擺。提著蓮花燈,身著粉色羅裙的少女下意識低頭看去,看見小貓的那一瞬彎起了眉眼,蹲下身來問它:“小貓咪,你有什麽事嗎?”
緒以灼發出了一聲軟和的貓叫。
青石板路帶給她的觸感無比真實,果然這些行人也是可以觸碰到的,不過她沒想到竟然還可以交流。
少女的女伴也停下了腳步,看著貓咪詢問:“這隻小貓怎麽啦?”
“不知道呀,”少女搖了搖頭,“是不是餓了?”
女伴提議:“我們去給它買一條小魚乾?”
於是當貓第一天,緒以灼就騙吃騙喝騙到了一條小魚乾。
緒以灼叼著小魚乾從老板的攤位後繞出來,容忍了一番少女們擼貓的舉動後,毛茸茸大尾巴在她們手腕上一一送到,算作告別。
咽下小魚乾的尾巴,緒以灼拔腿就又跑進了人流中,沒有理會少女們遺憾的挽留聲。
小魚乾的滋味十分美妙,如果不是它咽下肚後就化為一股微弱的能量,緒以灼都要以為這是真的了。也不知這裡究竟是什麽地方,緒以灼總覺得周邊場景有點熟悉。
這個奇怪的地方正在舉行燈節,街上很是熱鬧,遊人幾乎將街道擠得水泄不通,但小貓總有她的落腳之處。緒以灼動作輕盈得都要有一種她天生是貓的錯覺了,她靈巧地避開一個又一個行人,很快便跑到長街的盡頭。
當那株快要刻入骨髓的姻緣樹映入眼中的時候,緒以灼愣住了。
即使是這樣小的身體裡,也會彌漫出要將人淹沒的傷心。緒以灼的耳朵耷拉下去,尾巴也不再搖晃,好像整隻貓剛被人狠狠欺負了。
這裡,怎麽會是甘棠城?
就在她失魂落魄的時候,頭頂突然傳來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哎呀,這不會是你的記憶吧小貓?”
緒以灼抬頭看清,在看清來人面容的那一瞬瞳孔微縮。
那是一個生著一張娃娃臉的白衣男子,身著華服手搖折扇,笑起來還露出半個酒窩,使他容貌看上去更加年輕。然而通過禹先生的描述認出了他的緒以灼,內心只剩下一句話——
狗賊,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這不就是貔貅那廝嗎?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緒以灼原先還覺得自己被巨蚌一口吞了實在是點背,那想到巨蚌原來是為她送了一份大禮!
而且她還是以這幅面貌見的貔貅,半點都激不起貔貅這慫妖的緊惕之心,這會兒貔貅還在念叨著呢:“你真的妖嗎?不會哪隻妖帶進來的小寵物吧。這麽弱小的生物也能成妖嗎?”
也不怪貔貅會有這樣的疑惑。妖族中自然是有貓妖的,但能成妖的生靈原型上多多少少會發生一些異變,哪像緒以灼不管怎麽看都是一隻平平無奇的大橘。
緒以灼思忖片刻,仰起臉發出一聲柔弱無比的“喵”。
她什麽都不知道,她只是一隻弱小無助的小貓咪。
若非化妖珠的影響,緒以灼這會兒使不出多少靈力,沒把握製住貔貅,她也不至於出此下策。這廝一旦跑掉想再找到可就難了,緒以灼一邊嘗試穩住貔貅,讓他不要離開自己的視線,一邊祈禱自己能早點碰到長生或是憐姑娘,實在不行,她和隴漓打配合也可以。
貔貅收攏折扇,來回踱步,像是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許久之後,折扇拍了拍腦門,他歎氣道:“罷了罷了,我今日心情還不錯,勉為其難日行一善,就帶你一起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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