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山大王冷聲道,“你可知那人修在你身上結的陣法,最是能激起妖族的食欲?本座雖不食血肉,但在這個陣法下,一切可不好說。”
粗糙的嫁衣,快要被驚懼之下的褚憐扯破。
待在這裡是死,出去了落到長松道人的手裡也是個死字。
那還不如,那還不如……至少山洞裡的這個和長松道人比起來,無疑是一個好妖怪。
褚憐眼睛一閉,仰起脖子,一副引頸受戮的模樣:“那、那你將吃我了吧!”
不僅身體害怕得發抖,連聲音也在抖。
“山大王”盯了那細弱的脖子半晌,隻覺得這個人族實在是弱小的很,她怕是什麽都沒做,自己就能把自己嚇死。
褚憐許久也未等來疼痛的降臨。
“山大王”冷哼了一聲,山洞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她背被過了身去:“本座若是真將你吃了,那才是自尋死路!”
*
從山洞頂部那道窄窄的縫隙,可以看見日夜更替。褚憐當真很乖巧,說自己不會打擾人,便當真隻縮在那個小小的角落裡,頂多將手腳放松一點,就這般過去了一天一夜。
她會困會累,但不會餓也不會渴,褚憐不知道這是因為長松道人預料到裡面的妖族會與他僵持很久,為免褚憐餓死陣法效力減弱,特地給她喂了辟谷丹的緣故。褚憐心中疑惑,想知道緣由,但也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提問。她哪怕放松手腳也是安安靜靜的,很慢很小心,至少褚憐自己都沒有聽到一點兒聲音。
可妖族的聽力遠比她以為的要敏銳。
她不知道快要被靈餌陣逼至極限的妖族,能夠聽清每一縷風擦過她鬢角的聲音。也不知道哪怕她真的什麽都沒做,她身上所散發的氣味,對被靈餌陣所誘的妖族而言好似在嗅聞一道天下絕頂的美味。
褚憐不知道這些,但她聽到了妖族愈發粗重的喘息。
如此又過去了三日。
褚憐肉體凡胎,每到夜晚就會沉沉睡去,往往在第一縷陽光落入山洞的時候醒來。但今日不同,她是被一股濃鬱的血腥味鬧醒的。
鮮血總與危險掛鉤,褚憐對此極其敏感,即便在睡夢之中,當血腥味濃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她瞬間清醒,雙目清明地往味道傳來的地方看去。
那是山洞的深處,“山大王”休息的地方。
明月的清輝落入山洞,可月華蓋不住那尾華美翎羽之上的血色。
褚憐也顧不上安靜了,膝行至青色的翎羽旁,慌張道:“山大王,你怎麽了?”
聽到這個稱呼,本就因為自殘而極度虛弱與煩躁的妖族更加糟心了:“什麽亂七八糟的,誰讓你這麽叫我?”
褚憐怯怯道:“他們都是這麽說的……說群山裡的山大王要娶妻,我就是要嫁給你的……食物。”
妖族勃然大怒:“一派胡言!”
褚憐發現“山大王”……應該不能叫山大王了,不知道是什麽的好妖怪和自己說的話,虛弱的聲音有力了許多,心裡不由得有點高興。她鼓起勇氣問山洞深處的妖族:“那我該怎麽叫你呢?”
妖族反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褚憐。”她輕聲道,心中湧上一股傷感,她被拐走的時候太小太小,早已不知爹娘的模樣,不知家住何方,唯一記得清晰的只有自己的名字:“衣字旁,一個者字的那個‘褚’,與憐惜的‘憐’。”
“倒真是個小可憐。”妖族說著,暗地裡再一次撕開初初愈合的傷口,用疼痛來抵禦對食物的渴望,“叫我凰宜便是。”
褚憐喃喃念著這個名字,但她並不知道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麽。
凰宜流落至此,為了不被那些叛徒找到,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自己的身份。哪怕倒了大霉撞上禦獸宗的修士,被迫在重傷之時與其交手,直到藏進山洞以前,她也沒有顯露過自己原型的任何一處。
凰宜想,這個小可憐一定想不到,她是第一個知道自己的名字,看見自己尾羽的人。
褚憐為自己得到了凰宜的名字而高興,可心中還沒有輕松多久,縈繞在身邊的血腥味提醒了她當下的要緊事:“凰宜,你受傷了嗎?”
凰宜閉著眼睛,也沒隱瞞這個什麽都不清楚的無辜小孩:“本座若不在自己身上弄出點傷,只怕早就忍不住將你吃了。”
聞言,褚憐當時就難過得快要流出淚來。
凰宜看著她那要哭不哭的模樣就難受,因為禦獸宗的緣故,此時她對人族厭惡無比,巴不得人族全部死了才好。可這小孩怎麽就能可憐成這樣,讓她想狠心都狠不下心來。
“用不著感動,我這麽做也不是為了你。”凰宜故意讓自己的聲音再冷硬一點,“外面那人族打得就是將本座收為奴仆的主意,我要是吃了你,那就是將他設置在你身上的陣法一並吃了下去。本座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可是她愈這樣說,褚憐愈是感動得一塌糊塗。
明明自己已經這樣難受了,卻還是在安慰她……褚憐低落地想,如果自己不是這麽弱小,可以幫上凰宜的忙就好了。
“我有沒有什麽事情,是可以幫到你的?”褚憐心裡懷著一個微弱的希望,也許、也許自己也是有一點用處的?
凰宜一時不語。
片刻後,她輕輕哼了一聲:“你這麽一個小孩子,別給我添亂就謝天謝地了。本座再積蓄幾分力量,過一段時日便出去殺了那狗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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