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先生點頭:“我會轉達的。”
緒以灼見禹先生臉色蒼白,自奇門舊址回來後他就一直在忙著解陣,還要抽空教導她們,一直沒有好好休息過。方才布陣也是耗費心力的事,禹先生受赤地影響一直是他們中間較深的,此時只怕是有些支撐不住了。
緒以灼擔憂道:“可還能堅持回到繡春坊?”
禹先生也不逞強:“我自己是沒法回去了,勞煩你捎上一程。”
緒以灼不是第一次帶著禹先生走了,自然沒什麽問題,這次還改善了體驗,從提溜著禹先生改為扛著他趕路。
一路上禹先生絮絮叨叨:“回去後我要閉關數日,沒我監督著你們也不要偷懶,昨日我交給你們的四百張陣法圖希望我出關時你們全都解完了。”
“知道啦,我自習可老實了。”緒以灼表示她也是小小做題家。
陣法原圖全部到手,又解決了一樁心頭大事,緒以灼喃喃道:“也不知道明月那兒怎麽樣了。”
禹先生冷酷無情道:“一切難說,所以你要好好學習和修煉,做好一個人破陣的準備。”
數日後。
閉關的還在閉關,解陣的還在解陣,而在尋方府數裡之外的地方,下了一場雨。
“真少見。”明月撐開傘,雨滴落在素白的傘面上,留下一個個紅點,“這下麻煩了。”
赤地裡的天氣不是晴天就是大霧,十年都遇不上一場雨。
下雨,不是什麽好事。
雨點小而密,細密雨幕遮眼,世間一切模糊不清,只能看見一片攪和在一處的紅。
明月一身白衣綻開朵朵血色的花,她步於其中,幾乎與這場血雨融為一體。
明月通過自己與尋方府的聯系,判斷自己大概走出了多遠。她尚未尋見幫手,但在確定了自己的位置後,毫不猶豫掉頭,禦風飛往尋方府,好似一隻羽毛染了血的白鳥。
像她這樣的無命格之人,天道不尋,黃泉不收,赤地的血雨於她而言也就毀一件衣服。
但對別人來說,不是這樣。
明月不知道這場雨的范圍究竟有多廣,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這場雨一直波及到尋方府。若是如此,等緒以灼他們發現不對勁,只怕是要強行破陣了。
明月不知道自己在雨中行進了多久。
她急於趕路,雨中又有無數蠢蠢欲動的利齒,分不出絲毫心力去計算時間。烏雲沉沉壓下,白晝也如黑夜,天地好似明暗了幾次。
飛射而出的銅錢將探出頭的無目鮫人擊回雨中。
縱使是她也被這場雨限制了太多,尋常修士說不好連靈力都用不了了。按來時的速度她這會兒早就到了尋方府,但眼下前方還有大半路程。
無目鮫人擋路,阻止她繼續上前。
天道無視她,明月修煉至今從未經歷過雷劫,黃泉也不收她,明月身處赤地十余載未有一刻迷失自我。
她在此處的威脅,唯有行屍,修士,與眼下這些無目鮫人。
大雨所至之處,赤地化作黃泉。
無數的無目鮫人頭接著尾向這邊遊來,暗流被黑鱗帶起,黃泉翻起道道波紋。
明月垂目看去,大雨和黑暗都阻礙了視線,但她知道水中有無數漆黑的眼眶對著自己。
她扔下了手中白傘,一觸即黃泉水傘面就被利爪撕扯得支離破碎。
天衍金錢劍出現在她的手中。
一百二十八枚銅錢震顫,明月握住劍柄,狠狠劈下!
“開!”
劍風所至之處,無目鮫人俱被掀飛,又見紅線如流,在黃泉水面上開出一條道路。
人於黃泉,好似蜉蝣於滄海,黃泉水永遠不會掀起驚濤駭浪,它只是沉默著,無悲無喜地淹沒了明月用紅線開出的道路。
明月冷靜地感受著體內靈力極速流失,被淹沒了一道紅線陣不要緊,她繼續用天衍金錢劍開路。
與尋方府的距離越來越短,明月身上的白衣已被染成純粹的血色,發帶也不知在哪一次擊退近身的無目鮫人時散開了,被血雨打得精濕的頭髮黏在身上,明月隻掃開遮擋了視線的額發,便不再去管。
她將自己的靈力計算得好,除卻義無反顧地為母親去摘續命的絨草,除卻為了不牽連周邊人義無反顧踏入赤地,曾經的梁明月,如今的明月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她的靈力足夠她這樣回到尋方府。
約莫又過了一天一夜,遠方出現了巍峨的城池輪廓。
但是明月的注意力卻不在城池之上。
劍風將雨線都揮開,在看見那道走向尋方府的身影時,明月瞳孔緊縮。
“不要進城!”明月厲喝的同時已然出手。
她屈指如爪,要扣住前方那人的肩膀強行令他強行停下。明月一時間來不及解釋,唯恐那人以為是敵人不管不顧進城。
然而明月指尖沒有挨上那人肩膀,而是碰上了鏽跡斑斑的劍身。
一股巨力將她震開。
明月這才注意到那人的背上背著一把劍,他反手拔劍,隻一下就讓明月感受到了彼此實力的差距。
明月握住發麻的手腕,目光微凝注視眼前略微佝僂的身影。
他沒有傷人的意思,甚至沒有刻意調動體內靈力,只是簡簡單單拔出一截劍,擋住明月的同時還將她的手震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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