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望舒沉聲:“回到梁家沒多久,姐姐就去了尋方府。”
“尋方府?”聽到熟悉的名字令緒以灼驚了一驚,可直到於望舒繼續講述,她才知道如今的尋方府已不是她以為的尋方府。
於望舒微微頷首:“是,她去了已經淪為赤地的尋方府。”
緒以灼還記得嚴巧心說過,尋方府是北域的中心,它的內鬥甚至導致了整個北域的動蕩。
那樣一座重城,竟然成為了赤地?
於望舒發覺緒以灼對尋方府的現狀一無所知,雖然怔了怔但還是簡單道:“去尋找離斷江盡頭的幾位大能雖然成功逼退了離斷江來勢洶洶的潮水,可潮水退去後,人們發現尋方府裸露在外的土地泛著詭異的血色,就仿佛城牆之外的赤地一般。當日,他們就發現整座尋方府都在下陷,城主府開啟了護城大陣,也只是讓尋方府不在下沉。有人去挖陷在地下的那一半城池,然而幾尺過後,他就挖到了黃泉水。”
“尋方府阻止了城池繼續下陷,卻無法阻止它像赤地轉變。城中的人逐漸出現問題,最早變得奇怪的,就是前來尋方府調解的修士中的鬼修。”
“他們身上究竟出現了什麽問題,沒有人知道,因為沒等到他們身上的變化徹底結束,所有人就撤出了尋方府。及時離去的人說,那些異樣的人給他們的感覺就仿佛黃泉中的無目鮫人。沒幾日,尋方府便徹底成為了赤地,和其余的赤地一樣,變成一個可進不可出的地方。”
於望舒握著一個杯子,細白的手指無意間用了很大力氣,骨節都變得分明:“任何種族對赤地都有一種天然的畏懼,沒有人願意踏入……我不明白,也沒有人明白,梁明月為什麽會去往尋方府。”
緒以灼問:“她去尋方府的前幾日有什麽異常嗎?或者見到了什麽特殊的人?”
於望舒搖了搖頭:“姐姐回梁家後就待在她和她母親生活了很久的小院子裡,幾乎不見客。我問了每一個她見過的人,都說沒有什麽問題,那些人和尋方府也未曾有過聯系。我和姐姐的侍女翻遍了院子,也沒有找到奇怪的地方。”
“姐姐是在一個午後突然離開的,她走的時候,甚至都沒有人知道她要去的地方是尋方府。直到臨近中元她還沒有出現,梁家匆匆去尋,才發現她已不見蹤影。”
“姐姐因為年幼,性子也溫和,在梁家說話沒什麽分量,可梁家絕對不會害她。除了梁求玉那種拎不清的,梁家的其他人不舍得姐姐這個梁家未來的支柱出一點兒意外。發現姐姐失蹤後梁家第一時間派人去找,幾乎翻遍了北域,才從一個偶爾途徑尋方府附近的修士那兒得知,姐姐往尋方府去了。”
“我找到了那個修士,他說她看著姐姐進入了尋方府。”
即便過去了這麽多年,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於望舒還能想起當時那種希望被粉碎後的絕望。
“那半年,我一直待在北域,和梁家一起尋找姐姐的蹤跡。沒有人往尋方府去,也沒有人從尋方府出來。我站在城外遠遠地看,忍不住想這座城池裡真的還有活人嗎?姐姐真的進到這裡面去了嗎?”
“我想進去找姐姐,可是每向前一步,我心中的恐懼就更盛一分——”
哢的一聲輕響。
被於望舒握著的杯子上出現了數道裂痕,溫和的花茶從裂縫裡淌出。
於望舒怔怔看著自己的手:“我臨陣脫逃了。”
她的語氣裡懷著一絲自責。
“這不是你的錯。”緒以灼取出一塊乾淨的帕子,細細擦幹了於望舒手上的水漬,一揮手,便將碎裂的茶杯掃到一邊。
於望舒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呼出,繼續道:“我漸漸接受了這輩子可能都無法再見到姐姐這件事,跟隨於家前來尋我的人回了旭城,只是隔三差五還會去搜尋有關姐姐的線索。一年後我的母親隕落在突破化神的雷劫下,那段時間我覺得每一天都亂糟糟的,無力再去尋找姐姐。”
“等終於安定下來,我發覺,我已經沒有心力接著找她了。”於望舒輕歎,“我放棄了這件事。”
“偶爾我能聽到從北域傳來的消息。我聽聞梁求玉拜入了元魄宗門下,所有人都說他是元魄宗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在月亮消失後,別人終於注意到了那顆星星。許多人從未見過那輪月亮有多麽的明亮,便大肆稱讚星星的耀眼。”於望舒道,“我也聽說了梁求玉在元魄宗橫行霸道,聽聞他曾當場給一個小宗門的宗主難堪。你沒有見過過去的梁求玉,你恐怕無法想象,在姐姐還在的時候,梁求玉是一個陰沉怯懦的人。”
“他看不到姐姐對他的照顧,他嫉妒得快要發瘋。”於望舒聲音冷了下來,“他這輩子隻敢陷害姐姐那麽一次,揪出他後,即便有著梁夫人的求情,他也被梁家狠狠責罰。那一次像是把他的骨頭打折了,梁求玉在姐姐面前,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確實不是很好想象。緒以灼心道,梁求玉過去竟然是那樣。
不過確實有如梁求玉一樣的人,一朝得勢後便恨不得向全天下彰顯他的權力,跋扈底下是刻入了骨子的自卑。好像只有以權勢壓人,才能將自己身上過去的影子抹得一乾二淨。
“他和於陽景的關系倒是出奇的好。我母親走後,於陽景的母親被父親抬為正室,她與梁夫人剛巧是親生姐妹。不過梁求玉同於陽景那般親近,恐怕最主要的原因不是那層表兄弟關系,而是就如我覺得自己和姐姐像一樣,梁求玉也覺得自己和於陽景很像。”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