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我也有些倦了,客人自己尋個地方休息吧。”
緒以灼踏出一步後,卻沒有再往前走。
老板娘歪了歪頭:“客人可還有什麽事?”
緒以灼抬起手,指尖輕點,橫在脖頸前的絲線寸寸斷裂。
“果然是家黑店啊。”
風情萬種的老板娘絲毫沒有被戳穿的窘迫,依然風情萬種地淺笑,然而先前客人模樣,離緒以灼最近的男人已然一拳往她面門轟來。
盡是死手。
這是全然不同於正道的攻擊手段。
正道弟子修習法術多學製敵而非殺敵,而魔修在無序中修煉,招式多以一擊殺敵為目的。
緒以灼垂下眼簾。
這樣不帶一絲猶豫的殺招,要殺過多少人才能做到呢?
“啊——”魔修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劇痛讓他無法站穩,捂住手臂半跪在地上。他顯而易見是個體修,袖子碎裂後露出的手臂上暴起的肌肉和盤虯的青筋不是其他修士會有的。那條胳膊上此時蜿蜒著藤蔓一般的紋路,仿佛只是圖畫的紋路卻在下一刻綻開,鮮血從裂開的肉裡淌出。
太平道裡茹毛飲血活到如今的魔修本不該被疼痛輕易擊垮。
然而衣服底下藤蔓的紋路在瘋狂的生長,所過之處血肉綻開,深入骨髓綿延不絕,仿佛連魂魄都要一並打碎的力量讓魔修只剩下哀嚎的能力。
有光晃過,卻不是燭光,而是緒以灼翻轉鏡子時掠過的鏡光。
圓鏡懸在緒以灼指尖,她放下兜帽,側過臉,看向終於變了神色的老板娘,接下來的話卻不是對她說的。
“焚山,”緒以灼冷聲道,“別讓任何一個人逃了。”
第121章
“我熱了一點吃的。”緒以灼將裝著糖餅的碟子放在焚山面前,有氣無力道,“辛苦你了。”
眼前的芝麻糖餅冒著熱氣,焚山沒有動筷子,而是看向趴在桌子上發呆的緒以灼。
“身上還是濕的。”焚山說道,緒以灼在外頭淋了那麽久的雨,早就衣發皆濕,一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模樣。
她的身下也滴答滴答積了一灘水,燭光下隱約可見積水的血色。
那些血並非是緒以灼。
對於焚山的話,緒以灼沒有任何反應,她用重複了好幾次後,緒以灼方才懵懵懂懂地抬起頭。
“你剛才說什麽?”
焚山指了指緒以灼:“你身上還是濕的。”
緒以灼擺擺手,意思是不管了,食指中指又並起指了指糖餅,道:“涼了就不好吃了。”
焚山心情有些微妙,意外於這個時候竟然還能得到緒以灼的感謝的謝禮。
以她對君虞立下的心魔誓言,保護緒以灼本就是她分內之事,面對敵人緒以灼使喚她無疑是理所應當的。就是緒以灼提出什麽過分的要求,實際上她也沒有拒絕的能力,但是……明明只是幫了一個份內的小忙,緒以灼心境大變的時候竟然還記著謝謝她,焚山此時的心情就有點詭異了。
……和在秘境裡時一樣,這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焚山拿起一根筷子戳了戳糖餅,白底微微泛著黃的面皮很軟,一戳一個白印。她緩緩咬了一口,熱乎乎的芝麻餡流了出來,甜得讓焚山愣神。
一隻手背上血跡未擦的手伸了過來,摸走一個餅,啃了兩口。
真正殺人的時候,緒以灼腦子裡沒什麽想法。太平道裡誰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變故,連鬼偶都能在那種情況下走大運逃掉,緒以灼隻知自己不能再犯一次一模一樣的錯誤了。
她沒有任何留手,魔修的是殺招,緒以灼回敬的亦是殺招。
這些魔修數量雖多,但實力於緒以灼而言可謂一般。緒以灼恍惚間意識到自己的實力在修真界真的很強了,只是身邊多是君虞顏暉江清漸這樣強大的修士,平時需要她出手的時候也很少,她才對自己的水平一直沒有一個明確的認知。
全力以赴之下,皆是一擊必殺。
生命流逝得太快,直到大堂內除了她和焚山已經沒有站著的人,地上橫七豎八倒著幾具屍體,緒以灼才意識到這些人都已經死了。
奪走別人的生命對她而言是這般輕易的一件事。
這種感覺很不好。
緒以灼害怕自己習慣這種事,如果她習慣了明虛域修士間的殺戮,即便殺的都是惡人,她回到原來的世界後還能適應平靜和平的生活嗎?
緒以灼麻木地一口口吃完了手中的餅,芝麻餡的甜味相較以往淡了許多,她撐著桌子站了起來,對焚山道:“我去休息,明早若是雨停,就動手去魔界。”
焚山頷首:“魔修的地盤麽?”
“嗯,”緒以灼點了點頭,“聶姑娘將彤神鏡交我保管的時候,說過須得她宗主同意才可正式借給我,如今我雖與她分散,卻也不可食言。”
緒以灼不知如今聶姑娘在何處,但回歸魔界想必是要比她容易的,她也得盡快趕過去,免得聶姑娘為難。
“其余人對待黃泉鏡,也會與你一樣守信嗎?”焚山忽地問。
“啊?”突如其來的問題讓緒以灼愣住了。
“……沒什麽。”焚山放下筷子,一樣站起身來,“好好休息一下吧,這裡我來收拾。”
緒以灼此時正式身心俱疲的時候,對焚山的問題壓根沒有思考,聞言就轉身慢吞吞地去了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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