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姑當時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她曾經在塗雲洲的地位大半是源於帝襄,真正讓魔修畏懼的是帝女,羅姑這樣的刀確實稀少,但不是唯一一把。當帝襄消失的消息傳到塗雲洲,四宗一時擔心中計不會輕舉妄動,但早晚會找羅姑這個沒少以權謀私的代言人算總帳。
羅姑不知急流勇退,終於在上一屆鈞天宴上,四宗之人自導自演調包壓軸至寶嫁禍羅姑,一夜之間塗雲洲天翻地覆,羅姑被廢去修為放逐赤練山脈,照理而言,她絕對是死路一條。
然而沒有人知曉她是如何做到的,羅姑不僅在赤練山脈活了下來,甚至還恢復了修為,要在鈞天宴上報五十年前的血仇。
這些事情,大半是緒以灼從禹先生話裡話外譏諷羅姑的話中拚湊而來。
亭中密謀不過半個時辰,計劃雖然已計劃得清楚,但散時也委實稱得上不歡而散。羅姑走後沒多久,她剛剛面對的小半張桌子就化作了齏粉。
禹先生嘖了一聲:“雖說此處幾近沒有人來,但留下這樣的痕跡也太不謹慎了。”
“還不是因為你說的話,我都快要聽不下去了。”緒以灼忍不住道,“你們什麽仇什麽怨啊,句句都在揭她傷疤。”
禹先生攤了攤手:“無仇無怨,就是看不慣。”
禹先生這般說明顯是在撒謊。聽了這麽多後緒以灼也可以猜出來,羅姑這個人品行和作為肯定是有很大問題的,帝襄選她來執掌塗雲洲也是因為沒有更好的選擇,對於羅姑此人做的事,作為帝女舊部的禹先生肯定是看不慣好久了,羅姑栽了的時候沒準還慶祝了一番。
然而此時形勢所迫,除了羅姑他也找不到什麽幫手了,只能不情不願地與她交易,因著心中不滿懲懲口舌之利,也虧得羅姑這些人在赤練山脈忍出了境界,沒有當場揍禹先生一頓。
“這羅姑可不是什麽好人,”緒以灼道,“你當真要同她做這個交易?”
緒以灼想,禹先生帶她來聽了這麽多,可她聽後只在糾結要不要去告密。羅姑當年的下場不冤,換作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幫她報仇的。
禹先生噓了一聲,招呼她下山上船。
船上似乎是有什麽隔音的陣法,上船後禹先生才道:“你聽到的不過是二人一面之詞,哪能盡數當真?”
確實是這個道理,緒以灼便問道:“你們說了假話?”
“大多算不上假話,但也未必沒有假話。”禹先生道,“隻說調包至寶那件事,當時的壓軸至寶是唯有離斷江盡頭方可尋得的返生蓮,羅姑的奪情花與返生蓮頗有淵源,彼時她修為停滯多年,得了此花不僅能突破一層小境界,奪情花也可多出更多變化。她自稱調包乃四宗嫁禍,但這確實也是她能乾出來的事。”
“至於四宗……羅姑不是好人,難道四宗就清白?”禹先生哼了一聲,“四宗中除了血蓮宗由於地處海島與世隔絕,沒聽聞乾過什麽出格事以外,其余三宗不說那些沒法擺上台面來講的醃臢事,光是明面上就沒少仗勢欺人。魔修與仙修不同,仙修明面上還要講道義,魔修自稱道源本性,諸行皆義。利己在他們口中即是本性,即便損人那也是道,只要天道不降下天罰,那就沒有什麽事情是不可做的。在塗雲洲,以勢壓人乃理所應當的事。要是被四宗弟子殺人奪寶,其親朋好友若借不到更強的是,自己也豁不出一切復仇,那就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這種事情羅姑在做,四宗也在做,他們之間又有多大的區別?”
“當年四宗聯合掰倒羅姑,明面上說是羅姑倒行逆施,不得已而為之,實際上不過是為了從羅姑手裡奪權,塗雲洲的舊勢力與羅姑這個新主之間的較量罷了。”
緒以灼道:“但你不會幫四宗,也不可能真的幫羅姑。”
如果禹先生真的會幫羅姑,就不會把她的行蹤賣給羅悟城,但如果說他要幫羅悟城那也是不可能的,真想幫當時禁衛軍裡就不會出現傷亡,禹先生肯定有隱瞞羅姑的真實情況。
“你說得不錯。”禹先生笑了一聲,“於我而言他們兩敗俱傷,確是再好不過。”
“你沒有必要帶我來聽這些的。”緒以灼不解道,“如果想和我說帝襄的事,那在行宮外把我放下就行了,我聽了這些也不會幫你。”
“你說得不錯。”禹先生歎了口氣,“如果拿不出對等的東西,確實說不動你。”
緒以灼認真道:“你就是把鯤鵬鱗拿出來,我也不會為了這件事把君虞搭上去的。”
“那如果你與同行的那位老先生的消息呢?”禹先生道,“他現在的情況可不太好。”
緒以灼蹭的一下站了起來,甚至沒有意識到這艘小舟的船艙根本容納不下一個成年人站立。
她完全沒有注意到疼痛,冷聲道:“你不是說你不知道老李的下落嗎,你騙我?”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騙你。”禹先生又是一聲歎息,“你懷有方生蓮鏡,陛下一定對你有大期望,那位老先生所在的地方,我實在不想讓你去。”
緒以灼深吸一口氣,冷靜了些許後,坐下來問道:“老李還活著嗎?”
禹先生搖了搖頭,看得緒以灼心中一緊,緊接著的話又讓她稍稍松口氣:“不好說。”
她必須回空朧山看看了。緒以灼心道。
“他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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