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一下子漫過頭頂。
天上一輪月,水中一輪月。
何處是水?何處是天?
池水僅有三丈深,芙蕖遮掩,使得緒以灼在水上辨不清深淺,她一直向下,最後從池水的另一端探出頭來。
灰石累就座座假山,三目的蛟龍在其上休憩,它的身後明月一半浸在水中,一半在水面之上。
此為鏡花水月,而非人間景。
一口清泉,正被蛟龍擁於懷中。
緒以灼心想,這應當就是水月泉了,原來水月泉真在鏡花池之下。池水如鏡,一側為鏡花池,一側就是水月泉。
緒以灼沒有驚動蛟龍,還在想著怎麽拿到泉眼中的陣法圖。緊追而來的行屍可不會管這些,出了水就襲擊緒以灼。
一劍擋照晴,緒以灼又和凌宣對了一掌,掌風掀起千層浪。
三目蛟龍驟然睜開了眼睛!
第185章
蛟龍三目皆為白瞳,睜開眼時白光湛然,宛如三顆星子。它直起身軀,石塊因它的動作紛紛掉入水中。抬起的小半身軀就有三丈之高,蛟身的大部分蜿蜒水中,看不出究竟有多長。
水上一輪月,天上三點星。
凌宣和照晴在緒以灼一擊之下倒飛出去,很快就在水面穩住了身形。此處的水面像是覆著一層膜,只要不用力就不會踩入水中。
他們面無表情地直立在水上,不動之時就像是兩具新死的屍體,渙散的瞳孔對著人時能看得人心裡發毛。
蛟龍的喉嚨裡發出悶雷似的低吼,宛如蛇類微微向後曲起身軀,擺出了進攻的姿態。
緒以灼沉默。
三目蛟龍的方向好像、貌似、應該就是對著自己的。
為什麽啊!明明這裡有三個人……呃,一個活人兩具會動的屍體,為什麽就光光衝著她來?!
三目蛟龍聽不見緒以灼的心聲,短暫地蓄力後,便對著入侵者俯衝而下,帶起的勁風攪動湖水,身軀掀起巨浪。
凌宣和照晴亦在這一刻出手。
一前一後,腹背受敵。
緒以灼手持離生鏡,不迎敵也不回避,直到兩方都要挨到跟前方才一躍而起,直上蛟首。三目蛟龍收不住勢,行屍更是反應遲鈍,緒以灼一退它們直接撞在了一處。
水花四濺,緒以灼一時間看不清下面是怎麽個狀況,抓著蛟龍的角在它頭上站穩後才又探出頭往下看。水珠落下,只見凌宣竟是憑蠻力抵住了蛟首,雙方角力,誰都不能立刻逼退誰。
這樣的力量,是體修沒有錯了。
蛟首微顫,暫時也穩當地停在原處,一時間沒有空管頭上的緒以灼。緒以灼樂得見它們相爭,抖落濺到衣服上的水珠,掉頭就要去泉眼處取陣法圖。
甫一回頭,便是紅袖遮眼。
緒以灼用劍還沒到如臂使指的程度,匆忙之下只能抬手扣住照晴手腕。縱使及時偏頭,鬢邊仍被照晴細長的指甲擦出一道血痕。
緒以灼抬腳踹去,分明踢中了照晴膝蓋,然而行屍紋絲不動。
一張美人面莫得逼近她。離得太近,好像意識都要墜入那雙瞳孔渙散的眼中。
緒以灼剛要揮動離生鏡化作的長劍,就被照晴的長發纏住了手腕。這一招使得緒以灼一怔,照晴是符修,以頭髮為武器自然不是她原來的手段,應當是釋惡珠無法操作行屍使出那些精妙的法術,便使它們都往體修變化,讓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化作武器。
如下方的一蛟一人,她們力量同樣相當,一時間皆動彈不得。
但離生鏡不是真正的劍。
即使手中所持為劍,緒以灼也不是不會禦劍之術,操縱離生鏡這樣的無形之物更是方便。離生鏡變化了形態,化作一道墨線絞斷黑發,緒以灼手一自由就掐住了照晴脖頸,自己一並後仰,只差一些,照晴就要咬上她的臉了。
被釋惡珠操縱著的行屍雖然還有著人的軀體,攻擊卻宛如毫無靈智的野獸,會四肢並用地撲到人身上,會用牙齒用指甲撕咬抓撓生人的血肉。緒以灼心頭怒起,但不是對著照晴。
若他們只是技不如人死於釋惡珠之下,緒以灼也只會覺得惋惜,可他們的屍體和殘魂偏偏被控制成這般毫無尊嚴的模樣,緒以灼滿腔憤怒無處發泄。
釋惡珠說到底也只是沒有思想的器物,她的怒火又能落在何處呢?
“若是被我找到機會。”緒以灼低聲道,“我定將你挫骨揚灰。”
線又成劍,緒以灼反手握住一劍斬下。離生鏡穿過照晴的身體,沒有留下肉眼可見的傷痕,但是她的手臂軟軟垂下,魂魄已經被斬斷。
雙臂皆斷,行屍無知無覺,沒有任何停頓撲了上來,黑發似一張密密麻麻的網阻礙了緒以灼的視線。
不得不說,緒以灼渾身都是弱點。
她做了太久的普通人,沒有用神識視物的習慣。老道的修士在失去視野的一瞬間就能改用神識視物,緒以灼腦海裡最先冒出來的想法卻是糟糕看不見了。
緒以灼抬劍刺去,自己也不知道會刺到哪。
她刺偏了。
但是照晴也沒有得手,天上垂下鎖鏈,將其扯離了緒以灼。緒以灼一劍刺空立刻橫劈斬斷發絲,盡數斬斷後,抬首就看見了天上懸浮的陣法。
這裡能布陣的只有一人。
“禹先生!”緒以灼喊了一聲,她沒有看見禹先生此時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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