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玩家近乎都是下線狀態,屋外再無旁人打擾。開到一半的木窗微微擺動,吹進的風並不很熱,反倒讓人覺出幾分舒緩。屋內的氣氛,便也沒有那樣低沉。
爐中的水已燒至沸騰。盛行雲微低下頭提起熱水,將衣袖稍稍挽起,提壺衝茶。
“那小盛大夫你?當時......”陸贈秋遲疑著要開口,卻見盛行雲從容自若,沒有半點委屈不甘的神色:
“秋秋你直問便是,現在的我,又哪裡會在乎過去的事呢?”
接著,她似乎知道陸贈秋尚未出口的問題:“我沒有像以前多出的孩子一樣被扔掉。應該得益於我名義上母親的哀求罷,我記不清了.......”
盛行雲以“借住的朋友家孩子”的身份,被她的親生父母撫養了十年。
她不允許去讀書、更不能習武。家裡不缺她一口飯,但絕不會多給予她任何優待。盛行雲只能偶爾趁著沒人在家跑出去,找些同齡的人一起玩。
和她最要好的,是德濟堂的喬行雲。
“喬家之前有三個孩子。”盛行雲輕輕歎道,“小雲是他家最小的女兒,後來卻因為我死了。”
不知道常北常南的父親究竟和拜神教做了什麽交易,她十歲的時候被拜神教捉去。
一同無辜的,不小心被牽連進去的喬行雲。
核對名單時已然晚了,這麽大歲數孩子已經記事,窺見拜神教的秘密,留不得,送不能。
那就殺掉。
沸水注入茶杯之中,但見杯中暗綠色的葉打著轉地被激起,在水中舒展開小傘似的姿勢,而後悠悠地沉到杯底。
盛行雲將滿盞的白釉瓷杯推向陸贈秋。杯中的茶水隨著她的動作一齊搖晃起來,有些許水滴遺落在方桌上,燙起一縷瞬時消失的水氣。
“後來,六扇門的人將我們救出來。有個捕快問我叫什麽名字。”盛行雲抿一口熱茶,回憶道,“我剛要說話,就有人喊住了他。”
“魏尋書,你別站那偷懶啊,快來幫忙搬東西!”遠處的飛魚服捕快托著木箱氣喘籲籲,找剛來的新人幫忙。
剛入六扇門的、年輕的小捕快立時直起身來回頭,長長地欸了一聲,“就來就來,這兒還剩下個小孩子,我把她送出去就幫你!”
就在這一兩息的時間,盛行雲想了想,覺得這個捕快說的沒錯。
無論在哪裡,她的的確確,都是被剩下的那個。
所以當魏尋書低頭問她姓甚名何時,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頭說:
“我叫盛行雲。”
屋裡沉寂了好一會兒,沒有人再出聲。
盛行雲曾經說過,“我只希望我的朋友們都好好的。”
陸贈秋隻覺得鼻子分外酸澀,一時想安慰小盛大夫,卻又言語遲鈍,不知從何說起。
盛行雲平靜地看了她幾秒,又突然笑起來,柔聲道,“好了好了,怎麽看你反而像快哭了?”
她無奈地又給陸贈秋倒了一杯茶,“我對那個家沒什麽留戀的,所以也沒必要去討他們的喜歡。”
“相對於那個混吃等死的弟弟,常北倒還有幾分良心,在拜神教中倒是對我多有關照,但只是那麽一點罷了。”盛行雲譏笑一聲,“他或許,可能對我有些愧疚?”
“說起常北,我今日在潭山見他仿佛格外憔悴。”
陸贈秋壓下心中悲意,聽到這話又皺眉道:“常北的右臂斷了,雖然他聲稱是因為修煉劍法的原因。但我心疑他即那晚的鬼面人。並且他已為宗師,這樣的進度,恐怕有些太快了。”
“是麽?”盛行雲卻有些果然如此的意味,“那意味著他用了拜神教的秘法,人估計活不長。”
“秘法?”
“一種以人的血肉為代價的邪門功法,燃燒自己的生命,換取功力的大幅提升。”
“等等......”盛行雲直起身來,“我記得拜神教的邪法,似乎只能維持半盞茶的時間。而且在功力衰退後的二十息內,即會七竅流血而亡。”
陸贈秋調出系統後台的檢測記錄,篤定地說,“他在潭山都有一盞茶的空了,並且我見他出手尤為不俗。”
“那我便不知曉前因後果了。”盛行雲靠回去,是漠不關心的語氣,“他曾和我說他恨極了拜神教,偷學秘法是為了報復他們......”
“誰知道呢?”
“任何事都有代價,無論如何,他沒有好下場的。”
陸贈秋認真地點點頭。
盛行雲沒想到陸贈秋會附和自己的話,略有驚奇地開口問道,“你不會覺得我有些冷血麽?”
“我怎麽會這麽想。”小陸客卿抬頭疑惑道,下一秒卻仿佛明白了什麽一樣,“ 是有人這樣說過你麽?”
“這倒沒有,我從未同他人講過這些往事。”盛行雲搖搖頭,“但大梁重孝,很講究友愛的理論。我以為你不會讚同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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