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蘭聞言也微微一笑,道:“那你覺得,我就會上當嗎?”
這話的語氣裡有著與方靈輕一樣的自信。
方靈輕道:“要你完全相信這出戲,太難,但至少你也會將信將疑吧?哪怕你有九分疑,一分信,你也總會去調查的,只要能夠誤導你一陣子也好啊。”
危蘭道:“那為什麽你現在又要告訴我真相?”
方靈輕道:“因為我定下此計之時,也沒能料到今日事情會起了變化,現在你已知道了我們來漢中府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尋找權九寒,我再編造一段謊言騙你,又有何用?”她停頓了會兒,語氣倏然變得鄭重,“蘭姐姐,若非迫不得已,我不想騙你的。”
因此,只要能不影響她的行動計劃,她如今都願意與危蘭講真話。
危蘭沉默一陣,忽又問:“那人是真瘋還是假瘋?”
方靈輕道:“當然是真瘋。假瘋會被人看出來的,騙不過你們。”
正當危蘭想問“既然那人瘋了,又為何會一直叫嚷著同一句話”,還沒來得及問出口,那邊廂留煙霞與楚鵬、楚秀終於交流完畢,來到她們身邊,她們也就沒法再說悄悄話,一同來到了留家堡的這座私牢。
此刻,危蘭注視了一會兒鐵牢中那漢子的狂態,又偏頭瞧了瞧身旁的笑意盈盈的方靈輕,突然揚聲道:“縱然是此人所言是真,造極峰的確在關中尋找寶藏,那麽究竟是寶藏重要,還是權九寒重要?依在下之見,我們仍應該盡全力調查權九寒之事。”
她不可能對著眾人說“方才屏翳堂的少堂主已經告訴了我,這只是屏翳堂為了誤導我們而演的一出戲”,是以她隻得想一個借口,讓眾人不要再把過多的注意力放到這名黑衣瘋漢的身上。
眾人倒還都頗讚同她這句話,紛紛點頭稱是。
隨而很快離開了這座大牢,來到旁邊不遠處一座小亭,讓仆役送上了茶水點心,秦堅遂向危蘭問起了那燕玉龍的具體情況——留鴻信之前雖已將此事告訴了他,但他們畢竟了解得不是太清楚,欲向當事人詳細詢問。
危蘭道:“燕玉龍是留八姑娘抓到的,還是由八姑娘來說吧。”旋即,她側首留鴻信,低聲道:“留四哥,能借一步說話嗎?”
留鴻信點點頭,與她走到角落,從懷中摸出一個布包,遞給了危蘭,道:“你要的留家外系子弟功勞簿,都放在裡面了。不過,危師妹,我只是借你,可不是送你。”
危蘭道:“多謝留四哥還記著此事,過後我自然會還。”又道:“還有一個忙,也要麻煩留四哥了。”
留鴻信道:“什麽?”
危蘭道:“煩請留四哥告訴貴堡守門的兄弟們一聲,若今日有一位老婦前來找我,請他們接待一下,然後盡快告知於我。”
留鴻信道:“這事好辦,我吩咐下去就是。”
說完,他們回到了亭中坐下。
危蘭自是坐到了方靈輕的身邊。
方靈輕小聲道:“他剛剛給了你什麽東西?”
危蘭道:“你應該猜得出來,何必再問?”又微笑道:“我倒是有問題,還想要問你。”
方靈輕道:“待會兒告訴你。”
待會兒,便是等到眾人都散了以後。天色漸漸轉暗,留煙霞說完了話,則與大家告辭,回了自己的房間;留鴻信道他已安排好了客房,請秦堅等人前去歇息;楚鵬與楚秀則離開留家堡,要回有朋客棧;終於又只有危蘭與方靈輕兩個人獨處,一同慢悠悠地前行。
方靈輕道:“你要問我,紀洪是怎麽瘋的,對嗎?”
危蘭道:“是。”
方靈輕道:“很簡單,有一種叫做‘殺心’的毒藥,乃我們造極峰所獨有,能夠迷人心智,致人瘋癲。但隻讓他服了此毒還不夠,在給他喂下‘殺心’的同時,還須有人施展出‘五光十幻’的功夫,在他耳邊說上一句話,他之後就會永遠重複這句話。”
危蘭道:“五光十幻?我似乎聽說過,這也是造極峰所獨有的武功,你也會這門功夫嗎?”
方靈輕道:“我當然會。”
危蘭道:“那他會一直這麽瘋下去嗎?”
方靈輕道:“最多三日,不過憑他的那點功夫,可能用不了三日,他就會虛脫而死。”
這個“死”字,她說得很是輕描淡寫。
危蘭道:“此人到底是誰?”
方靈輕笑道:“你不必擔心,他不是什麽無辜的江湖正道或民間百姓。他是我們屏翳堂的人。”
這個答案,大大出乎了危蘭的意料。
現在的危蘭當然完全相信,方靈輕絕不會做殘害無辜的事,因此她暗暗思索,此人或許會是滕六堂或飛廉堂的成員,再抑或是羲和使與望舒使的屬下,被屏翳堂擒來,當做他們演戲的工具。
誰知這個工具竟就是他們屏翳堂的人?
方靈輕看到危蘭眼中的疑惑,又笑道:“前不久,這人犯了我們屏翳堂的一條堂規,本來就是要被罰的,但到底要怎麽罰,他們是打算等我到了漢中之後,由我決定。正好,我發現有這個機會,他受了罰,還能為我們屏翳堂做點貢獻,這不是很好嗎?我就讓人給他下藥啦。”
危蘭聽完這段話,有半晌不言語,又仔細端詳起方靈輕的帶著笑容的那張臉。
她常常這樣愉快地笑,飛揚的眉眼裡藏著頑皮的狡黠,令人感到可愛。有時候,連危蘭都會差一點忘記,她本就是如此殺伐果斷、狠辣決絕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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