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是信任,也是有所保留的。方靈輕從來不會把全部的信任交給除父母以外的任何一個人。
危蘭卻突然笑了,眉眼都舒展的明媚笑容,她看著方靈輕,語氣極其認真地道:“我會來,你是我的朋友,只要你有危險,我當然會來救你。”
方靈輕也笑道:“好,既然如此,那麽你以後如果有危險,我也一定救你。”
兩人說到這兒,遂打算先離開這間屋子,再到別處詳談。另一名同樣頭戴六合小帽、身著仆役服飾的男子見狀臉色變幻莫測,突然攔在她們的面前。
“你……你來這兒就只是救她,其他的事不管了?”
危蘭反問:“姚公子覺得我還需要做什麽事?”
姚寬欲言又止。
方靈輕湊到危蘭耳邊,悄聲將自己之前與黑衣人的對話都告訴了她,末了問:“他們說的那個什麽折劍錄,真是你們俠道盟盜走的嗎?”
危蘭疑惑地搖搖頭道:“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聽說這三個字。”她想了一想,再度看向嚴彬與姚寬,詢問道:“兩位為何會覺得我們是如玉山莊的人?”
嚴姚二人同時訝道:“你們不是鬱家人?”
危蘭道:“我從未說過我姓鬱。”
嚴彬抓了下自己的腦袋,指著姚寬道:“是他告訴我的。”
姚寬皺眉道:“是繁園的守門人告訴我的。”
危蘭聞言也微微蹙了蹙眉,思索一陣,忽地恍然大悟,拿出一枚鐵製的令牌,道:“我進繁園之時,曾給幾位守門的兄台看了一眼俠道盟的令牌。而在廬州,要屬如玉山莊的子弟最多,看來他們這是想當然了,才造成如此誤會。”
她又朝著姚寬微微笑了笑:“姚公子,所以你之前騙嚴公子說天牡丹開花,的確是為了給我們解圍?我們還是應該謝謝你。不過,我想知道,你和如玉山莊,可是有什麽深仇大恨?”
姚寬怔怔地看著她手中那枚令牌,道:“你不是鬱家人,那你……”
危蘭道:“我姓危。”
姚寬“哦”了一聲,冷冷道:“危門又和如玉山莊有什麽區別?”
第14章 官場·江湖
姚寬的這句話,語氣充滿輕蔑。
江湖上,脾氣再好的人,也很難容忍有人敢瞧不起自己的家族門派。
危蘭卻仿佛是一個例外,聞言隻靜靜思索微時,隨而問道:“敢問我們危門往日是有何得罪姚公子之處嗎?”
她說話的語音依然是那麽溫和輕柔,態度依然是那麽客氣有禮,與平時並無不同。
是啊,並無不同。那帶著疏離感的溫和,與隱約自矜的客氣,她與大多數人交往幾乎從來都是這樣的態度。不是能令人感到溫暖舒暢的春陽春風,而是獨自盛放在山谷的美麗卻不能觸碰的幽蘭。
可是那又如何?
她是荊楚危門的大小姐,是俠道盟內公認的少年天才,她還這麽年輕漂亮。縱然是她高傲一點,說話的語氣冷漠一點,好像都是應該的,可以理解的。
何況她還一直如此有禮貌。
姚寬深深地注視了她好好一陣子,笑道:“危門當然沒有得罪過我。我只是說,你們都是一樣的……”他長長地歎了口氣,臉上神色登時變得頗為無奈,眼神裡還有一絲隱隱的愧疚,苦笑道:“怎麽,你們難道想要在這裡聽故事嗎?”
這回危蘭還未說話,方靈輕已經笑起來。
“好啊好啊,我特別喜歡聽故事。”
嚴府裡的任何一間房,只要關上了門窗,隔音效果都甚佳,而他們幾人說話也都有意壓低了聲音,門外守衛又絕對不敢在未經嚴公子同意的情況下進門。唯一值得擔心的,是那名武功高強的黑衣人。
他隨時隨地都可能再來這裡。
但方靈輕居然再次坐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興致勃勃,似乎真的準備就在這裡當一名聽眾。
危蘭也不再打算走,依然佇立原地,忽道:“其實,我大概猜得出,姚公子為何仇恨如玉山莊。”
姚寬道:“為什麽?”
危蘭道:“姚公子與鬱無言是朋友,是嗎?”
姚寬一愣,沉默不言。
危蘭道:“我在不久前問過姚公子的鄰居們,他們說曾在前些天看見有一位青年男子到你家中做客,與你把酒言歡,同你的關系應該頗好。我仔細詢問過那名男子的相貌特征,應是鬱無言無疑。兩年前,如玉山莊將鬱無言除名,從此他在江湖流落……姚公子是在為自己的朋友抱不平嗎?”
姚寬聞言又冷笑了兩聲,沉吟半晌,突道:“我的武功,是在四年前學的。”
能夠看得出,他的武功根基確實極差。
“而我曾經其實是一名秀才,當時滿心想的都是好好讀書,早日登第,步入仕途,報答恩公,從來不曾想過有一天我竟然還會去學武。”
讀書與習武一樣,都需要天賦。姚寬本為嶽州人士,家境貧寒,父母早亡,靠著族中叔伯的接濟度日,但讀書的天賦卻是相當不錯,十來歲時便因在嶽州的一場詩會上寫出了兩首絕佳的七言長詩,受到嶽州同知沈邑的賞識,從此不但收他為學生,常常指導他文章,還在了解到他的身世之後,將他接到自己家中,待他如親子。
沈同知是一位好人,也是一位好官。他為政勤勉,時刻將百姓冷暖放在心中,姚寬亦是在他的影響之下,下定決心若自己今後真能為官,也要不忘初心,澄清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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