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他突然喚了方靈輕一聲。

　　方靈輕轉過頭，看向他笑道：“鬱莊主，我當初答應過貴盟，會在這小孤山上，將我們雙方之間的恩怨情仇，一並了結——我不曾食言吧？不知諸位可還有何意見？”

　　鬱嘯松道：“方峰主果然是守信重諾之人。但你別忘了，我們當初的約定，並不止這一件事。這一年多來江湖上流傳的謠言，你可查清楚了真相？”

　　只要方靈輕敢說那石碑上的記載是真，百余年前確是五大派做了對不起造極峰的事兒，定然會有無數五大派弟子立刻心生不滿。

　　他便可借此機會向方靈輕發難。

　　第406章 生變

　　方靈輕抬首望了望蒼穹。

　　金烏徐降， 似要緩緩墜落於長江之中，天邊余暉也要逐漸消散，被越發濃重的墨色取代。

　　鬱嘯松道：“你看什麽？”

　　方靈輕道：“看天色。本教與貴盟的關系， 我雖確實查出一點端倪，但此事說來話長， 這會兒天已這麽晚了，諸位今夜不要休息的嗎？”

　　此言有理，無論每個人心內抱著什麽樣的念頭， 他們都須得為接下來發生的事而養精蓄銳。鬱嘯松點點頭， 群豪也均表示讚同。

　　大會將在明日繼續召開。

　　眾人陸續散去，回到岸上。危蘭與方靈輕則雙雙坐於山頂石上， 聽著江濤洶湧的響聲， 並肩欣賞月夜星空的景色，同時聊著明日大會的計劃。

　　她們此前在外奔波兩月之久， 留煙霞趁著這段時間跑了一個來回， 已在留家堡找到那枚印章並帶了過來。是以現如今， 她們手裡的四枚印章，足以證明那些書信的真假。

　　足以證明俠道盟與造極峰本是同根生的關系。

　　這一事實揭露，對於全天下的江湖豪傑而言都必定是一個極大的衝擊， 倒是有利於她們徹底改革俠道盟。

　　但她們也很清楚，事情的發展絕對不會如此順利。畢竟按照目前的情形來看，施鳴野還有大招未曾亮出——這也是她們雖已掌握證據，卻遲遲沒有揭發施鳴野罪行的原因。此人究竟有多少勢力，她們了解得還不夠完全， 不如耐心等待， 等他最後的陰謀付出水面的那一刻。

　　而除此之外， 鬱嘯松在知曉真相以後會有何反應， 同樣是需要考慮的問題。

　　方靈輕道：“鬱箏還沒寄來消息嗎？”

　　此次武林大會，江湖各大門派雖無一缺席，但無論哪門哪派都必有部分弟子留守，絕不可能傾巢出動。鬱箏便特意選擇留下，留在揚州，目的是為調查施鳴野的勢力是否已滲透進了如玉山莊，又究竟滲透了多少。

　　要知鬱嘯松並非等閑之輩，倘若他與施鳴野已是合作關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調查此事，實在太容易暴露。然則趁他不在如玉山莊的這段日子，鬱箏反而可以放開手腳，通過其余留守在莊的鬱家子弟查出真相。

　　只可惜，到目前為止，鬱箏仍然不曾有信寄來。

　　危蘭與方靈輕自然也不知她的調查進展。

　　只能在討論中揣測分析。

　　“縱使鬱莊主與施鳴野私下裡確已結盟，但他現在必定還不知施鳴野的真正野心。”危蘭沉吟道，“對於留晟而言，留鴻信是他的軟肋，施鳴野才能以此為誘餌布局，抓住他的把柄。可是對於鬱嘯松而言，他已是如玉山莊之主，大概不會再有任何人任何事在他心中比如玉山莊更重要，他身為鬱家子孫，不可能將鬱家基業賣給他人。”

　　方靈輕道：“那又如何？正因他最在乎如玉山莊，且只在乎如玉山莊，哪怕他曉得了施鳴野的陰謀，選擇與施鳴野決裂，他照樣是我們的敵人。依我看，不管鬱箏查出怎樣的結果，我們今後……怕是都免不了與如玉山莊一戰。”

　　鬱嘯松執掌如玉山莊十余年，在莊內威望絕對不低，無論他最終選擇哪條道路，大部分鬱家子弟都會跟隨他的腳步。哪怕有少部分鬱家旁系子弟的心向著危蘭與方靈輕，一旦鬱嘯松的立場表明，他們也不敢公開與莊主作對，違抗莊主的命令。

　　前不久，如玉山莊與別派弟子起了紛爭，造成多人受傷。

　　下一次，若再有此類事情發生，而他們還有了莊主的支持，只怕造成的結果便不再只是受傷。

　　甚至，鬧出人命……

　　危蘭實在不希望出現這樣的情況。

　　月涼如水，危蘭有半晌沉默不語，方靈輕見她又在煩惱憂愁，略一思索，遂繞到危蘭身後，雙手攬住她的脖子，依偎在她背上，話鋒一轉，轉移起她的注意力：“蘭姐姐，你這會兒冷嗎？”

　　寒冬臘月的夜晚如何不冷？盡管她們身著狐裘，又是習武之人，內功修為足以禦寒，然而裸露在外的雙手仍不免沾染上夜風的冰涼，撫摸上危蘭脖子的一刹那兒，令危蘭頸部的肌膚不禁微微一顫。

　　危蘭當下回過身，握住方靈輕的那雙手，帶到自己懷裡，笑道：“你也曉得冷，還非要拉著我在這山頂上說話？”

　　方靈輕笑道：“小孤山景色的確奇特，四面皆是洶湧江濤，吞吐月光，我還從未在這樣的山上賞過夜景。”

　　危蘭笑道：“夏夜的小孤山另有一番意境，更是避暑佳地。如若明年我們不再忙碌，我還與你到這山上賞月如何？”

　　兩人正閑談到此，忽又聽前方水聲中傳來一片喧嘩，霧氣氤氳裡船影憧憧。“是挽瀾幫的船？”方靈輕奇道，“施鳴野又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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