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歷朝歷代的開國君王皆為雄才大略之主，其後卻總是免不了出幾個昏庸之君。我們江湖門派亦是一樣，倘若幾十年或上百年後，危門與渺宇觀、留家堡、挽瀾幫、如玉山莊之內也多是昏庸無能之輩，還由這五派來執掌武林，豈不是害了諸多江湖同道嗎？”

　　這番話一經說出，一入眾人之耳，在場眾多普通門派的弟子，登時對這位造極峰的開山祖師，對這位他們曾經以為的“魔頭妖女”生出無限敬意。

　　另外許多五大派嫡系弟子聽到此處，心下卻又是憤怒又是不安，忽有幾人冷冷道：“哼，她說得好聽，結果到頭來，俠道盟仍是俠道盟，反倒是她的造極峰變成了魔教。”

　　方靈輕道：“據我所知，當年商峰主即使到了雲南，也始終沒忘了她驅除胡虜的大志。而盤踞在雲南一帶的元梁王把匝剌瓦爾密，實力頗為雄厚，她要對付他，唯有立刻發展屬於自己的新勢力，因此便選擇在哀牢山上創建造極峰，周邊江湖人士但凡願意加入造極峰的，她都一概允許入教，並未怎麽考察對方的為人秉性。”

　　“這是她當初的無奈之舉，但到了後來，她也頗為後悔。這些人的品行良莠不齊，她只要還活著，沒有誰敢在她眼皮底下作惡，但等到她離世以後，造極峰又會變成什麽樣子，她就不得而知了。”

　　“你們剛剛說得不錯，造極峰的確變成了魔教。這只能證明，正邪從來不是永恆不變的，一個門派是善是惡，關鍵要看門派裡的人。造極峰因為特殊原因變得太快，墮落得太快，那卻不代表其他門派就不會變，我實在不知你們這是得意什麽？”

　　她的眼神逐漸變得鋒利，說出的話也不留情面。尤其是這最後一句，更令許多五大派嫡系弟子不滿，欲要反駁，卻無奈方靈輕口齒伶俐，他們張口結舌，想不出應對之辭。

　　危蘭卻在這時緊接著開口：“況且，‘俠道盟仍是俠道盟’——這句話，請恕在下並不怎麽讚同。兩年多前，本盟解散菁莪堂，是因為什麽緣故，諸位可還記得嗎？”

　　在場無人答話，陷入一陣沉默。然則不少別派掌門高手又在瞬間憶起自己曾經的得意弟子被送往菁莪堂以後便再不見回轉的傷心往事，不由得怒火中燒，過了會兒，思緒又飄得越來越遠，驀然間腦海中飄過一句話：

　　——“悔不聽六妹當年之言。”

　　此乃適才方靈輕所念的書信裡，其中一封信的其中一句話。

　　可惜那封信也有幾段文字殘缺，群豪原本猜不出商霓雁的當年之言是什麽意思。此刻想來，難不成……那時候本盟的徐危溫鬱留五位先祖，已經認同了商霓雁的意見，亦認為在他們謝世以後，五大派沒有能力執掌整個江湖武林？

　　這個猜想在群豪心中蔓延開來，霎時間，他們仿佛看見了曙光升起。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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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8章 調查結果

　　回程路上， 群豪各懷心思，拉著二三密友繼續私語討論著書信的內容。

　　適才還當著無數俠道盟弟子侃侃而談的危蘭，這時卻沉默了起來， 神色悠遠，若有所思， 似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

　　方靈輕見狀問道：“事情發展如我們所料，一切都進行得很好，你這是怎麽了？”

　　危蘭的腳步緩了緩， 慢慢地走在了一旁， 才低聲道：“但我們剛才說的不是實話。商峰主真正的志向，除我們這幾個人以外， 再不會有人知道了；數十年以後， 一旦當我們也離開人世，真正的真相將會被徹底掩埋。”

　　偏偏如此真相， 是不能為當世人所知曉的。

　　不然， 平地生出波瀾， 極有可能令俠道盟與造極峰陷入萬劫不複之地。無奈之下，她們只能將計就計，借著今日機會， 毀去信簡與自述書中的重要文字。

　　只是這樣做，她總覺得有些對不起商霓雁。

　　方靈輕笑道：“我才是她的傳人，是造極峰第七代峰主，我還沒怎麽樣呢，你怎麽比我還傷感？”

　　危蘭也終於微微笑了笑， 道：“我很佩服她。”

　　此前危蘭與方靈輕有過討論， 盡管商霓雁理想中的天下， 目前， 甚至未來百年，都絕對實現不了，但數百年或者上千年後呢？她既有此驚世駭俗的想法，可謂超越古人，著實稱得上是一位了不起的奇俠。

　　危蘭自然想讓更多人了解商霓雁真正的思想，真正的志向。

　　方靈輕明白她的意思，側首想了一想，道：“縱然那些信簡與那封自述書完整地呈現在群雄眼前，讓當今世人曉得她與她五位結義兄姊的真正分歧，是她欲要推翻皇權，創建一個江湖天下，本朝天子與眾多王孫貴族自不消說，必是惱怒至極。但是，蘭姐姐，難道你認為，江湖武林中的俠客子弟與市井民間裡的黎庶百姓，就都能完全理解她了嗎？他們其中大多數人恐怕只會覺得商霓雁的想法太莫名其妙，太不可思議；更有甚者，誤會她此舉懷有私心，真實目的隻為自己奪取天下。”

　　“人生要得一知己，完全理解自己心意的知己，本就是很難的，無論生前身後。況且，依我看來，商霓雁最想要的大概也不是這般知己，更不是後世人對她虛無縹緲的稱讚，而是有人能替她實現她心中的理想抱負。只要能有這樣的人出現，她泉下有知，想必會感到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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