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千裡幫的弟子怎麽會使留家堡的點穴功夫?
又是一個疑問出現,方靈輕隻覺摸了摸發燙的額頭,恰在此時,又聽到一旁那名小藥童的隱隱哭泣聲,更讓她感覺到心煩意亂。
她伸手拍了拍藥童的腦袋,勸慰道:“有什麽好哭的?你可是學醫之人。”
那藥童抽泣道:“學醫之人為什麽不能哭?”
方靈輕道:“你從前若是見到有人患了疑難雜症,哭一哭就能幫他把病治好嗎?”
那藥童不過十來歲的年紀,還是個孩子,但對醫學是由衷熱愛,平時也頗有志氣,聞言愣了愣,果然不敢再哭,鼻子卻仍然一抽一抽的。
倒是那大夫聽罷喟然道:“可惜我們如今的處境,已經不再是大夫,而是病人。你就讓他哭一會兒,發泄一會兒。”
方靈輕笑道:“那在這兒就讓我來當這個大夫吧,放心,有我在,你們死不成。”
那藥童奇道:“你……”
反正這會兒是不能再打坐運功,方靈輕決定乾脆和他們聊聊天,緩解他們的恐懼。
由始至終,她讓自己盡量不要去想危蘭。她知道,倘若危蘭發現自己失蹤以後,也必會感到憂慮焦急。然而她如今能安慰這兩個陌生人,卻沒有辦法讓危蘭安心,這讓她心情十分不好受。
枯井外的天穹漂浮著一層又一層的烏雲,寒月一角都隱在了雲裡,月下長街一家客棧還亮著燈火,與月亮相互照耀。原來危蘭與挽瀾幫眾弟子並未返回如玉山莊,而是就近找了一家客棧暫時歇息,不少人累了一天一夜,進了房間,走到窗邊,倒頭就睡,而危蘭雖也感到極為疲乏,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遂手持燭台,站在窗邊看外面的情景。
誰進誰出,便瞞不過她的眼睛。
然而就在這時,只聽有人敲了敲房間大門,竟是蒼若前來見她。
“蒼師姐?”危蘭回首問道,“你不去休息嗎?”
“你不是也沒休息嗎?”蒼若歎道,“你別太擔心了,鬱莊主剛剛已經派人在城裡布下了天羅地網,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霍姑娘讓我先來陪陪你。”
危蘭蹙眉道:“霍姑娘讓你來陪我?”
蒼若道:“是啊,霍姑娘說你這會兒定然難過得很,如果有個人能陪你說說話或許會好些。”
危蘭道:“霍姑娘的師兄如今也生死未卜,她不需要人陪嗎?”
蒼若道:“我也問過了,她說雲姑娘是為了救她師兄才遭遇危險,你和雲姑娘的關系那般好,她覺得對不起你,所以……”
危蘭聽到這兒默然良久,低頭看著手中的燭台,思索道:“蒼師姐,你對霍姑娘的印象很好?”
蒼若道:“是啊,她是良善之人,性子很好,只是遭遇實在可憐。”
危蘭道:“有件事,我本來打算有了確鑿證據以後再說,不過……我想我現在有必要提醒你。”
蒼若見她說得鄭重,突然感覺到了不安:“是什麽事?”
危蘭道:“今日我們分開之後,我和輕輕其實見到了飛廉堂的人,知道了最初真正綁架聶師弟的幕後主使是誰。”她簡單地將她所聽來的事說了一遍,隨即又道:“只可惜飛廉堂人多勢眾,我們沒能救出聶師弟。”
蒼若才聽到一半就已目瞪口呆,聽完懵了好一會兒,不可置信地道:“你是說……你是說一開始綁走仲飛的人不是秋眠花,而是危懷安,但霍子衿把這個消息傳給了飛廉堂,所以秋眠花又從危懷安的手裡奪走了仲飛?”
危蘭道:“後者目前只是懷疑,但八九不離十,應該是如此。”
蒼若道:“這都是秋眠花告訴你們的?她為什麽要告訴你們這些,沒有殺了你們?”
危蘭道:“大概是因為秋眠花想讓我們把這件事公之於眾,讓危門與挽瀾幫結下深仇,讓俠道盟內訌,所以放了我們回去。”
蒼若的眉頭打了一個深深的結,依然震驚無比,道:“就算這事是真的,危懷安他……他竟這般真的喪心病狂,霍姑娘又為什麽會……她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
危蘭歎道:“這一點,我也很想知道。蒼師姐,你和她在一起的這些天,你們平時都聊些什麽?”
蒼若道:“什麽都聊,我平時喜歡寫字畫畫,她也有此愛好,因此我們很合得來。除此之外,我們畢竟都是江湖中人,也會談論江湖上的軼事,她說她很敬佩挽瀾幫的武功,所以我們偶爾還會切磋一下武藝——”
她越說越覺得心情複雜,陡然停下話頭,轉身出門,走去了霍子衿的所在的房間,危蘭立刻跟上。
那間房裡還燃著一根蠟燭。
然而房間裡的人卻不知去了何方。
且因房裡並無任何打鬥痕跡,危蘭與蒼若適才也並未聽到任何聲響,顯然霍子衿是自己離開,而不可能是被人擄走。
危蘭毫不意外,側過頭,平靜地看著已有些呆滯的蒼若,輕聲道:“她讓你來陪我,恐怕便是因為她擔心我會監視她,所以讓你轉移我的視線,方便她獨自行動。”
蒼若道:“所以……所以我成了她的幫凶嗎?”
危蘭立刻道:“你本對此事完全不知情,怎麽能怪你?何況,我也的確要多謝蒼師姐你,剛才我一個人想著輕輕,也不知為何頭疼得厲害,幸好你陪我說了這麽久的話,我已經沒那麽頭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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