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箏的好友們。
而他們之所以重返此地,一來是為了給好兄弟收屍,二來也是想要檢查是否還有活口,根本沒料到會在此見到危蘭和方靈輕,不由得面面相覷,突聽一人的語氣似乎極為驚訝:
“這……這是怎麽回事啊?”
危蘭反問道:“諸位兄台怎麽會在這兒?”
鬱輝道:“我們有事路過附近,聽見了爆炸聲,就趕來瞧瞧。死的這些人都是誰啊?”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已走到了危蘭與方靈輕、霍子衿的身後,陡然拔出腰間兵刃,寒光一閃而過,寒刃已抵住了她們的後背。
盡管憑鬱輝等人的武功在平時要想這般輕易製住危蘭與方靈輕是絕無可能,製住霍子衿亦是極其困難。然而此刻她們正在給重傷者運功療傷,騰不出手來——但凡她們有片刻停頓,重傷者們必死無疑。
危蘭神色不動,表情毫無變化。
方靈輕甚至還笑了一笑,問道:“炸藥是你們放的吧?”
鬱輝道:“哦?為什麽這麽覺得?“
方靈輕道:“你們來得太巧了。”
鬱輝道:“你們來得也很巧啊,方大小姐,還是叫你方少主?”
聽到這句話,危蘭與方靈輕這才對視一眼,神情有了些波動。他們知道方靈輕是造極峰的弟子不奇怪,鬱箏必定早已經告訴了他們,但方靈輕乃是屏翳堂的少主這一點,他們又是從何得知?
方靈輕低頭望向地上的屍體,道:“飛廉堂的人告訴你們的?”
鬱輝道:“是。”
方靈輕道:“飛廉堂的人怎麽會告訴你們這個?你們怎麽和他們聯系上的?”
這些問題,他們本來沒有必要詳細解釋。然而看著危蘭和方靈輕明淨如雨後天晴的眼眸,鬱輝又想起之前與她們相處的種種,忽覺自己確實是對不住她們,喟然歎息,將此事的來龍去脈全部說了一遍。
危蘭之前既對鬱箏的印象頗好,便總覺得鬱箏的威脅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她不信鬱箏真的會傷害她和方靈輕,直到此刻,聽完鬱輝之言,她才明白鬱箏的所有計劃,一種濃濃的失望在她心頭逐漸蔓延。
鬱輝道:“我們現在也不求別的,只要你能答應幫我們救出箏姐……”
危蘭並不答話,微闔雙目,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
眾人倒不逼她立即回答,沉默地等待,終於等到她睜開了眼睛,但她的視線仍是先移向了方靈輕,開口第一句話亦是詢問方靈輕:
“輕輕,還記得去年,我們還在漢中的時候,你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嗎?”
方靈輕道:“哪一個?”
危蘭道:“是我們和楚鏢頭、杜大哥在一起在爐邊吃了夜宵的次日清晨,你曾和我說過,這世上多得是背叛,多得是恩將仇報的人,倘若有朝一日我也遭遇到背叛與恩將仇報,我以後還會對每個陌生人都好嗎?我告訴你,我還不曾經歷過這樣的事,我不能做假設,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會怎麽做,我沒法回答你。”
方靈輕記了起來,笑道:“那時候我常常有很多問題問你,是因為那時候我確實有很多事想不明白。”
危蘭道:“現在呢?那日你救了吳文彬,他卻偷襲了你,你怎麽想呢?”
方靈輕道:“沒什麽好想的,他怎麽做,都與我無關。”
危蘭笑道:“你比我更堅定得多……或許,我該以你為師。”
山中硝煙漸漸消散,危蘭的面容越發清晰,方靈輕能看出此刻她的眉目間似流露著淡淡惆悵。
——她這會兒應該很難過。
方靈輕沉吟有頃,旋即道:“這不一樣的。你也曉得,我在造極峰待了有十多年,見過的醜惡,應該比你見過的多得多。除了你和俞將軍、杜大哥還有藺師兄、江師姐他們幾個人之外,這世上其他的大多數人,我從來就沒有對他們抱有什麽期望。我會有如今的選擇,本來就不是因為這些人,甚至也不是因為你,那我幹嘛要管這些人怎麽做呢?無論他們怎麽做,都干涉不了我,更改變不了我的想法。何況吳文彬對我而言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他又算什麽東西,憑什麽能影響我的情緒?可是……”
她稍稍偏了偏頭,看向正挾持自己之人,又笑道:“可是我知道,你把鬱箏當朋友,對不對?朋友和陌生人是不同的。所以在今天嘛,我和你一樣,也是有那麽一點點難過的,很少的一點點。”
在場眾人心頭一凜。
危蘭終於笑了,道:“我確實該以你為師。”
言罷,她的目光也有所轉動,也望向正挾持著自己的鬱輝。鬱輝轉頭躲避了她的目光,又道一句:“你們說夠了嗎?我們的要求,你到底答不答應?”她卻仍是不回答,仿佛陷入沉思。
——朋友和陌生人是不同的。
——那麽,把他們當做朋友,值得嗎?
直到如今,危蘭也願意相信,那夜鬱箏救方靈輕,是出自真心。
就像,今日鬱箏救那五名孩童,亦是出自真心。
還有,留安為救鬱箏而犧牲自己的性命,更是出自真心。
如此有情有義之人,自然是值得相交的。
既然是朋友,失望歸失望,難過歸難過,在失望難過之後,她也不能只顧著自己,總該站在他們的立場想一想,正如當初她既能站在方靈輕的立場思考,現如今又為何不能為他們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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