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頃刻間,尹朝感覺自己的體內像是燃起了烈火,燒遍了他體內奇經八脈,那種疼痛簡直比用小刀割下他身上一塊塊肉還要難受,他不由自主倒在地上打起了滾,痛不欲生之中只聽方靈輕慢悠悠地道:
“你以前聽說過九火斷脈嗎?”
尹朝大驚,忍不住慘叫了兩聲,才道:“你是魔、魔教……”
方靈輕笑道:“是啊,造極峰是魔教,但你們又是什麽好東西嗎?”
尹朝的指甲已在地上抓出來幾道痕跡,痛苦萬分道:“我說……我、我說實話,放、放過我……”
方靈輕道:“那不行,我覺得你的懲罰還沒有夠,再等一會兒吧。”
言罷,她稍稍後仰,後背靠上了那座神像,終於不再把玩那柄匕首,轉而凝視起了手中握著的一枚解藥。從前在造極峰,她使用“九火斷脈”審訊或懲治階下囚的次數並不少,但前些天審問尹朝之時,她完全沒有想過給尹朝服用此毒,一來是因為不能在錦衣衛的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二來,也是更重要的一點,自從楚鵬死後,她看到九火斷脈的藥丸,總有一種別樣的複雜情緒。
然而此時此刻眼見尹朝這般痛苦的模樣,她的心情又突然變得爽快。
九火斷脈用在某些人的身上確實很有作用。
既然有作用,就可以使用。
又過半晌,她見對方已快疼死過去,這才將解藥給對方喂下,道:“懲罰結束,你可以說話了。不過,接下來再讓我聽到你有一個字的謊話——”她從衣囊裡拿出一個小瓷瓶,笑道:“九火斷脈的毒,我可不止一粒。”
尹朝是寧願死,也不願再受一遍剛才的痛苦,立刻道:“我說我說。姑娘,我上次說的,也不全是謊話,紫衣社確實是收錢就替人辦事的組織,只不過……只不過我們服務的對象都是朝廷命官,我們從來都不參與江湖事。”
方靈輕了然。
難怪即使俠道盟也對紫衣社一無所知。
尹朝接著道:“我在周典身邊做保鏢,送他赴任也是真的。路上我聽到雲青的消息,想要立功,所以帶了幾個手下抓了她,這都是真的。直到後來我落到姑娘的手裡,我……我……”
方靈輕道:“說話說得太慢了,也會有懲罰的哦。”
尹朝當即道:“紫衣社沒有於江這個人,是我故意編出來這麽一個名字,說他在趙文元身邊當保鏢,為的就是騙你們去見趙文元,因為我知道趙文元的武功極高,如果你們死在他的手裡,我就有機會逃走。”
方靈輕道:“你怎麽知道趙文元的武功很高?”
尹朝道:“他是紫衣社的首領之一。”
方靈輕神色一凜,道:“他可是當官的。”
尹朝道:“是,紫衣社的社主和幾個首領都是當官的,聽說社主還是大官,比趙文元的官還大。但他究竟是誰,我還沒資格知道。本來紫衣社所有首領的名字,我都沒資格知道,我能曉得趙文元還是因為從前我和社裡一個朋友閑聊時談起的,是他說的趙文元武功極高,但其實他跟我說這些,是違反了紫衣社規矩的。所以……所以別的我也就真不清楚了。包括杜鐵鏡的事,我也沒資格參與,很多事我確實不了解。”
方靈輕想了一陣子,冷冷目光終於移向他。
他向後縮了一縮。
方靈輕右手握住匕首,跳下桌子,刀尖指住了他的心口。
他登時又叫了起來:“姑娘,我真的沒再說謊了啊!”
方靈輕緩緩地輕聲道:“你怎麽這麽笨呢,我殺你,和別的事無關。你既已知道我是造極峰的人了,我還能讓你活在這個世上嗎?”
匕首向前,倏地鮮血湧出。
方靈輕後退了幾步,沒讓血濺到自己身上,旋即拿出手帕擦乾淨匕首,歎出一口氣,不禁心想,其實殺他,也不是完全和別的事無關。
她恨他撒了慌,才會令危蘭身陷險境。
離開神廟,方靈輕也來到不遠處的河岸邊。楊棟見只有她一個人出門,不由得東張西望起來。
方靈輕道:“別看了,他已經死了。你派兩個人去處理他的屍體。”
楊棟道:“什麽!”
方靈輕道:“他死前跟我說了幾句話,跟你們朝廷官場有關,或許你們會感興趣。走吧,在路上我慢慢和你說。”
夜已深,街上散步的百姓陸續歸家,各家店鋪也大都關了門。方靈輕與楊棟等人藏身幾株枝葉茂密的大樹上,正好能望見趙府的圍牆,以及牆內的飛閣流丹。
楊棟聽完方靈輕所轉述的關於紫衣社的秘密,大是震驚,欲要與方靈輕討論幾句,然而方靈輕仿佛聽不見他說話,不再與他交談一個字,隻望著前方趙府的方向。
離天亮還早得很。
她只有耐心等待。
涼風吹動樹梢葉子,沙沙的聲音與蟲豸的微鳴交織在一起,方靈輕隻覺每一個刹那兒的時間都過得無比漫長。
天上的幾顆寒星與一輪孤月偶爾似是會緩緩移動,有一半掩在了烏雲裡,然而它們究竟何時才能徹底地離開這片蒼穹,換來朝日?方靈輕不知等待了多久,突然發泄似地折下一根樹枝,道:
“不等了。”
楊棟道:“不等天亮了?”
方靈輕點頭,她發覺她實在沒有辦法忍受她竟完全不知危蘭的狀況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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