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人與人之間還有一點義氣存在，一件尚未完成的事，就總還有別的人傳承做下去。

　　不過危蘭此刻更為關注的，是方靈輕話裡的那一句：

　　——若我一去不回。

　　孤月已落了下去，天色灰蒙蒙的，朝日的幾縷金光正在努力地破雲而出，危蘭在清晨彌漫的霧氣中看著方靈輕的明眸，刹那間意識到對方是做好了有可能犧牲的準備前來救自己的，她心中登時生出幾分震動，默然良久，方道：

　　“你今天生氣是有道理的，我當時確實不應該在你什麽都還不明白的時候就讓你離開趙府。我應該先找到機會，把一切情況向你說明，再讓你做選擇。”

　　方靈輕笑道：“好吧，既然你明白了，那我就不生氣了。”

　　危蘭也笑了笑，正要再說話，忽聽樓上似有人在呼喚她們的名字，再仔細一聽，乃是楊棟的聲音，她們遂都抬起頭，回應了一聲。

　　片刻後，楊棟也翻窗跳下院落，奇道：“風挺大的，你們倆在院子裡幹什麽？”

　　危蘭仰首望著天穹的雲霞，道：“天亮了，在這裡可以看一看日出。楊兄在趙府那邊怎麽樣？”

　　楊棟道：“是啊，天都亮了，趙文元的家人已經聽我們的話，前去府衙給趙文元告了病假。我們跟他們說，那刺客說不定還有可能再來，所以我們得派幾個兄弟保護他們，然後我們悄悄在趙府搜查了一番。兩位姑娘猜猜，我們剛才搜出了什麽？”

　　方靈輕道：“我不想猜，你直接說。”

　　楊棟道：“金銀珠寶，遠遠超出他俸祿的大批金銀珠寶。”

　　方靈輕“哦”了一聲。

　　危蘭點點頭。

　　她們都顯得格外平靜。

　　方靈輕道：“這是什麽稀奇事嗎？”

　　楊棟見狀不由苦笑道：“是啊，這不是什麽稀奇事，我大明朝本就沒有幾個官員敢說自己從來不貪。但既然這次讓我們抓住了他的馬腳，那他是怎麽貪的，從哪裡貪的，我們就得搞明白。”

　　危蘭低聲道：“我也弄明白他的內力是從何而來。”

　　是以稍後，她們叫上關馳景，與楊棟一同又前往了趙府。

　　金烏高懸，天色已大亮，趙府的庭院裡響起幽幽鳥鳴，只見一名打扮成趙家仆役的錦衣衛迅速來到他們身邊，稟告道：“徽州的官吏們聽說趙文元病了，來了許多人探望，我們要不要見他們？”

　　楊棟道：“怎麽見？讓趙文元告訴他們，他現在沒病，只是被我們控制住了？那些人都走吧。”

　　那年輕的錦衣衛頜首道是，就要領命而去。

　　危蘭忽然在此時心念微微一動，道：“請等一等。”

　　楊棟道：“怎麽了？”

　　危蘭道：“楊兄不是想調查趙文元貪汙的情況嗎？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楊棟道：“可是……”

　　方靈輕道：“趙大人既然病了，那麽為了避免病氣傳染，隔著屏風見面，是很正常的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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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官匪勾結

　　趙府臥房， 一扇繪著芙蓉珍禽圖的大屏風，關馳景就躺在屏風之後的床榻上，已陸續見了兩位客人。

　　盡管他在努力模仿趙文元的聲音， 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相同，幸而他是在“病”中， 刻意壓著的嗓音，聽起來無比沙啞，似乎確實病得極重， 便無人在意他的那點不同之處。

　　但趙家人知道了錦衣衛的舉動， 卻大感驚奇。先前慌張無措的他們此時回過神來，覺出些許不對勁， 前去詢問楊棟。

　　楊棟沒理會他們， 直接下令也將他們控制了起來。

　　“別讓他們出門。”

　　方靈輕在旁見狀，笑道：“是誰在之前講的， 錦衣衛也不能為所欲為？”

　　楊棟神色嚴肅， 並未答話， 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擔憂。

　　他沒有說，他如此做，是冒了險的， 目前只能希望陸指揮使收到他的信之後，能給他支持。

　　有頃，一名年輕的錦衣衛又前來向楊棟稟告，剛剛趙府門口來了今日第三個探望趙文元的客人，只不過前兩名客人都是徽州府的官吏， 而這名客人的名帖上則寫著他只是本城的一個員外。

　　姓張， 名能。

　　關馳景躺在床榻上， 看著名帖上的字， 皺眉道：“這任務也太難了，不行不行，我覺得我肯定得露餡。”

　　方靈輕道：“你不是已經見了兩個人，也沒有露餡嗎？現在怕什麽？”

　　關馳景道：“之前那兩個人都是徽州府裡的官吏，楊兄把他們的資料給了我。可是這個什麽張員外，我對他一無所知，怎麽跟他說話？”

　　危蘭道：“楊兄已經派人去調查這位張員外了。關師兄不如先試著和他談一談，中途若有變故，也可以隨時請他離開。”

　　也唯有如此。

　　待那張能進了屋，關馳景聽著對方恭恭敬敬地問候了自己的病情，他並不多說話，隻“嗯”了一兩聲，偶爾接上幾句，倒還真把張能也瞞了過去，直到張能倏地話鋒一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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