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聯系宋將軍,左驍衛按兵不動,遵從朝廷號令。其余暗巡盯著朝廷南巡的隊伍,孤在城南等他們。”
天未大亮,由禁軍衛營護送,京師往南探路的輜重大部隊就已出發。快正午時,西邊叛軍便發起了總攻,西城外喊殺震天。
王公貴族們心驚膽戰,本來拖著不敢先走,怕丟了面子,但聽著城外戰陣廝殺的聲音心中害怕,有些達官貴人便也厚著臉皮跟上了隊伍。
午後,皇城的隊伍終於也出現了。鑾廷衛與部分禁軍營衛一道,將民眾遠遠隔開。正中的馬車行列周圍簇擁著高門貴族,甚至隱約能看見閣老們的車隊。
百姓在外圍遠遠跟著,只能依稀瞅見鮮亮甲胄中間的華麗馬車若隱若現,車幕翠羽為飾,華蓋覆頂,便知那是站在皇朝頂端的貴人。
只聽得西邊傳來震響,喊殺聲越發大了。
皇后坐在鑾駕裡捂著胸口提心吊膽,一旁女官連忙安慰:“娘娘切莫心慌,已快到南門口了,相爺閣老們都在外頭,等出了城,禁軍環簇著加緊腳步,咱們立馬就能甩掉這夥子逆賊!”
卻只聽身後傳來一聲大喝:“淮南王奉皇令相召,禁軍止步!”
季相鐵青著臉上前,一旁自有官員替他喝問:“殿下從哪兒得的皇令?”
只見銀甲昭昭有如激流奔湧,登時湧上四散開佔據了四通八達的街道。
此時皇室鑾駕正行到城南的三通大道上,皇城車列外圍是閣老重臣,再往外是豪門貴族,其余再向外就是摩肩接踵,擠在一起烏泱泱的百姓。
禁軍左驍衛於這時插入,便以路口為中心,呈放射狀將南巡的隊伍隔開。
宋成毅一馬當先,迎著季相的目光調轉馬頭讓開,露出身後青黑色的駿馬。
馬兒踏了踏前蹄,走上前來。背上那人一身銀灰色大鬥篷,兜帽遮臉,鬥篷下隱見繡了金線的羽緞。
放下兜帽,赫然是稱病多日的淮南王。
只見淮南王神色淡淡,唇色蒼白,香腮如雪,隱然就是一副病容。她手握成拳,放於唇邊咳了兩聲。
“皇兄心系社稷,先前下詔罪己時便與我說,若是京師守不住,便派兵將護送百姓平安出城,他身為天子,當以身作則,勢與江山社稷共存亡……”
左驍衛穿插在官員百姓中間,將淮南王的話語傳了出去。
季相心中咯噔一聲,就聽淮南王繼續說道:“孤那時還以為皇兄只是有感而發,竟不知真有今日,他怕城破百姓遭難,親守皇城殿後,令諸臣百姓先走,國有仁君,實乃社稷之福,百姓之幸。”
話音未落,左驍衛已把話傳了出去。諸臣百姓登時轟然私語。
禦史中丞羅崇盛腦瓜子一嗡,扶住一旁小廝站穩。
天子早已南逃避難了,淮南王此時說陛下留守皇城,這是想做什麽?
“但孤既已知,便不能放天子親臨險境,此去南下自有沿路官員接應,禁軍當留下一半,隨孤助天子守城。”
羅崇盛咬著牙根暗罵奸王。
“殿下此言差矣,陛下已臥床多日,此時禦駕在此,與皇后一並護著百姓南巡,殿下怎能說天子還在皇城呢?”
說完使過眼色,禁軍衛伍頓時收攏嚴密,似防她闖陣見駕。
若是真較量起來,只要守好禦駕,不讓這點左驍衛的人馬闖進來掀了禦簾,等出了城,淮南王當眾驚擾天子,再治她一個大不敬的罪名!
卻見淮南王笑了笑,並沒有動手的打算,只是放聲對著禦駕問道:“皇嫂,你來說,皇宮裡留守的是誰?車上的又是誰?”
“皇兄一片慈父之心,送您與我太子侄兒南巡避難,嫂嫂忍心將兵馬全部帶走麽?”
皇后在鑾駕裡心慌得砰砰跳,手捏著身旁女官忙不迭地問:“怎麽辦?嬤嬤,她在威脅我……皇兒和陛下要我選一個,怎麽辦,我怎麽能選!”
婦人抱住她:“娘娘別慌,外頭有閣老周旋,您咬死了陛下和太子都在車中,眾目睽睽之下她闖不進來的!”
皇后定下心正準備發聲,又聽得簾外一名武將粗豪的嗓門先說了話。
“啟稟閣老,陛下的確留在了皇宮裡,本來叮囑末將等娘娘出城安全後再告知諸位大人,既淮南王有心,末將願率右翊衛留下護駕,便於此宣示陛下口諭。
‘朕如今病重,儲君業已長成,江山有繼,朕身為天子,當效仿先祖坐守國門,豈可棄京而逃?若京師有變,還請諸位大人輔佐儲君於舊都臨位,守我河山!’”
說完,皇后聽得簾外人走近幾步,高大的身影印在簾上,恍若凶厲靠近、露出獠牙的惡鬼。
“娘娘,末將愚笨,您看這口諭可有遺漏?”
第60章
方皇后捂著胸口冒了一身冷汗, 淮南王的人站在簾外,她若在此時否了這道口諭,立馬簾子就會被掀開, 天子儲君的醜事即刻就要大白於天下!
屆時皇室還有什麽臉面?她皇兒還怎麽能坐穩儲君的位置?難道由得這隊伍裡其他的皇子擠掉她的孩兒麽?
她想想丈夫, 想想方家,最後再想想自己。親兄長和丈夫能將自己拋下, 若是兒子儲君的位置也被人替了, 她今後還有什麽指望?
還不如就順著淮南王的話說了,搖光恨這個兄長, 現在要在天下人面前咬死了天子還在皇宮,抹去南邊蕭世寧的皇帝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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